既然撕破脸皮了,彼此之间也不必太客气。
用过午膳之后,徐初檀与闻朝不紧不慢地在檀苑里外指挥丫头小厮门装饰门窗花草,并颇有兴致地一同动手给廊下的常青盆栽挂上梅子大小的“福”字。
两人一直忙活到了申时四刻才肯出门去见许夫人。
……
主院。
许夫人已经病了大半个月了,也就是马上过年,气氛热闹些,她的病才有所转好。
她用过午膳后便在堂中坐着等待闻朝两口子了,怎知道她坐得都快睡着了,两人还没来,她一怒之下,索性回屋睡去了。
待她睡醒再次出来,便碰上了姗姗来迟的两口子。
因病消瘦不少的许夫人双颊凹陷,面色蜡黄,一双下垂的狐狸眼下是一片暗沉。
徐初檀远远看去,便觉得许夫人比从前更加尖酸刻薄了。
“哟,今日大嫂没陪着许夫人您呐?”徐初檀一点都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
经过闻期那件事情后,许夫人对徐初檀再也笑不出来。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许夫人沉声问道。
嗓音压得太低,喉咙一时疼痛难耐,许夫人偏头重重咳了起来。
“夫人只说午后来,又没说是什么时辰……难不成现在不算是午后吗?”徐初檀佯装好奇地看向闻朝,“看来夫人她病糊涂了。”
被徐初檀这么一说,许夫人气得险些没能提上气来。
“徐初檀,马上过年了,我不想与你吵。”
徐初檀笑,“那你找我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是来找茬的。”
许夫人额边暴出几条青筋。
她本以为徐初檀是个“知书达理”好拿捏的,没曾想这么泼辣善辩,后婆母不怕便罢,连公爹也不怕。
这要是传出去了,威宁侯府的面子该往哪搁!
再大的怒火,许夫人也只能窝囊地咽下了,徐初檀闹事的本事她是见识到了,她可不想再栽一次跟头!
许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年威宁侯府都会在年初八办一场宴会,邀请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今年我身子不行,操办不起来,老大家的要伺候我,也没空管这些事情。”
徐初檀眯了眯眼睛。
果不其然,许夫人道:“既然你这么清闲,那么家中的事情你也应当学着分担,所以今年的宴会就由你来办。”
从前国舅府逢年过节也会举办宴会,徐初檀自然是跟着李氏学着如何举办宴会。
所以她知道,短短十日要办好一场宴会,一定是不容易的。
“以咱们威宁侯府的排面,没几十桌几百人的定然不叫宴会,你留给我十日的时间去办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你还说你不是来找茬的?”徐初檀冷笑。
“你不行那就直言不行,我也不强求你能干出些什么事情。”许夫人瞥了徐初檀一眼,“老大家的嫁来威宁侯府也就你这个年岁,她办起事儿来,可从来不会抱怨什么!”
“哟,是激将法呀……”徐初檀挠了挠发际,“要我办这件事情也可以,这宴会所用的所有款项必须由府上账房来出!”
“呵,你是怕我惦记着你那点嫁妆?”许夫人也是听出了徐初檀的言外之意。
“倒也不是怕你惦记……就是怕一不留神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对您的名声不好!”
徐初檀的阴阳怪气,让许夫人险些将一口牙咬碎了。
“没人惦记着你那一亩三分地!你要多少钱尽管去账房支取,别到时候外人问起了你却说我一个子儿都没给你!”
“好呀,您还真是大方!”徐初檀笑着看向闻朝,“郎君,这次宴会我给你长长面子!”
“好。”闻朝摸了摸徐初檀的脸颊。
许夫人冷眼看着这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你是威宁侯府的一份子,为威宁侯府做些事情是应该的,你可别背着我们偷偷捞油水!”
“我又不缺你们那三瓜两枣……再说了,你怎知道会有油水能捞?难不成你捞过?”
“你!”
看许夫人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徐初檀笑意更深了。
“郎君你瞧她病得都快晕过去了,咱们还是别叨扰她了!”
“走吧。”
小两口自己商量着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主位上的许夫人忽然攥紧拳头,对着案板狠狠砸下去。
那案板岿然不动,倒是许夫人身形一晃,两眼一闭,晕瘫在了靠背上。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几个丫头蜂拥上去,将许夫人扶了起来。
只见许夫人眼半开,只见一片眼白,好不容易有了些血色的唇变得煞白。
都是被徐初檀给气的。
“快喊郎中来!”
——
有了银子好办事,徐初檀自是有信心能在十日之内整出一场隆重的宴会。
闻朝见她如此胸有成竹,便将担忧吞回肚子里,专心地为她打下手。
办宴会需要的东西可不少,抛去最基本的人力、场地以外,菜肴、宾客、布置等都是最难的部分。
人力与场地暂时不用愁,旁的却需要多费些心思。
以威宁侯府的往年的排面,一桌坐八个人,上十六道由顶级膳夫采用上百种珍稀食材制成的菜肴以及民间难得一见的好酒若干坛,且不说这些席面要花多少银两,就是要在十日之内找齐做菜的膳夫、食材与美酒便是极不容易的。
至于徐初檀要去哪儿找齐这些东西——
宫里,这指定不行,前段时间她已经因为明安妆楼的事情去找过徐皇后了,若是连办宴会也要找徐皇后,那她徐初檀也过于没皮没脸了。
国舅府,这也好不到哪去,现在徐初檀已经嫁到了威宁侯府,若是时常从国舅府拿东拿西,要是传出去,闻朝会很没面子。
所以一切靠自己。
明安长公主留下的产业五花八门,酒楼便有好几家,这些酒楼名头都不小,分布在京城以及京畿,而且这些酒楼里有不少名扬千里的膳夫。
除此之外,明安长公主还留下了一支商队,这支商队每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交接外邦货物、买卖各地的特产,京城作为这支商队的起点,自是有一家专门售卖这支商队带回来的商品的商行,全国的名贵食材这儿可以寻得几件。
与闻朝交了底,徐初檀便安安心心地躺在榻上琢磨宾客以及布置的事情。
满打满算,徐家才回京城一年整,徐初檀就算记性再好也记不清楚京城那么多高官侯爵的姓名以及各家与各家之间的关系。
她求助地看向闻朝,闻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他常年驻守边关,今年才凯旋,他懂得的并不比徐初檀多多少。
既然找膳夫、酒菜的事情能够自己解决,那么宾客一事,徐初檀便打算明日往国舅府跑一趟,问问与京中高官侯爵时常来往的父亲。
——
腊月二十九一早,闻朝与徐初檀带上许多才刚才买的礼物一道回了国舅府。
国舅府那儿动作快,门庭之上已经用红绸、灯笼装点了一番,就连才用了一年的大门也用朱漆刷了一层。
徐初檀没让看门的特地去向家人们通传。
她领着闻朝去父母那儿坐一坐,才刚走进院子里,便看见她那臭棋篓子爹和臭棋篓子兄凑在走廊下行棋。
“要是你妹夫在就好了!”徐淮气呼呼地将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
徐清晏则是得意洋洋地笑着,“指不定我妹夫是看您是长辈才让的您!”
“放屁!”
在父子相爱相杀的大戏上演之前,徐初檀与闻朝上前去问好。
“爹!大哥!”
“岳父,大哥好。”
“哎哟!说曹操曹操到!还一到到了两个!”女儿女婿过来了,徐淮立马舍下棋子站了起来。
徐清晏也跟着站了起来,稍整衣冠,“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初二才会回来。”
“檀娘有事请岳父帮忙。”闻朝一边将手中的物件交给小厮,一边与徐清晏解释。
“我娘呢?怎么不见我娘?”徐初檀朝里张望,并没有瞧见李氏的身影。
“你娘忙着修花剪叶,泡茶熏香呢!”徐淮冷哼。
徐初檀暗暗一笑,父亲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想必是因为又做了什么事情得了母亲的嫌弃。
那头,李氏也得到了女儿女婿回来的消息,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
李氏与女儿女婿各寒暄了几句,便挽着女儿的胳膊,与女儿走在一起前头进屋。
徐初檀悄悄问道:“爹爹又做什么事情让娘看不顺眼了?”
李氏,“咱们家那两个臭棋篓子一下起棋来就叽叽喳喳的,我嫌他们两个烦,便将他们两个撵到外头去,省得影响我插花!”
徐初檀噗嗤一笑,“真是难为娘了!”
李氏悄悄瞥了后头的闻朝一眼,“那可不……还是我家檀儿眼光好,给娘挑了个话少稳重的姑爷!”
徐初檀脸一红,但眼底的情绪是骄傲的。
“听说你这段时日在打理你婆婆留下的产业,成日忙得不见人影,现在好不容易过年了,你得多歇一歇!”李氏从旁人口中得知女儿每日跟陀螺一样四处转,作为母亲她很是心疼女儿。
“歇不得一点……我公爹那续弦将办宴会的事情全然抛给了我,我有些地方做不来,这才回来找爹娘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