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徐初檀刚听到要筹办宴会时的反应一般,徐家三人皆是直言许夫人在找茬。
“只留不到十日给你准备,她倒是敢说!这么为难一个新妇,传出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你这丫头也是真的傻,竟然还给应下来了!”李氏没好气地骂道。
徐初檀叹息,“其实人手不愁,食材也不愁,愁的就是宾客的事情!”
徐淮面色稍缓,“那檀儿可大致清楚要请哪些人吗?”
徐初檀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交由徐淮,“这是今年的名单,虽有得参考,但是……听闻今年朝廷中人有所争斗,不少人面上和善背地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更别说私底下闹翻的那些姻亲、本家……”
虽回京城不久,但徐初檀也是从闺阁女儿变成侯府新妇,在小姐夫人们之间流传的事情她也多少听过一点。
换言之筵席酒菜或许不是最重要的,毕竟高门大户这么多,几家山珍海味吃下来谁能记得酒菜是什么味道的?最重要的还是维护好这个名叫“筵席”,实为名利场中的人际。
宾客邀请、排布可都是大学问。
徐淮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他拍着胸脯保证会帮徐初檀将这事儿办好。
徐清晏身为长兄且在朝为官,亦是自告奋勇会出一份力。
李氏在人际上能帮到的忙不多,她便主动提起要帮徐初檀把关菜品。
徐初檀自是欢喜家人们的帮助,商讨过后,母女俩决定将男人们留在国舅府里解决宾客的事情,而她们娘俩一道出去看看食材和酒品。
……
乘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车,母女俩到了京城南边的商行。
那商行名为“平山商行”,因这家商行经营状况良好,不需操心,徐初檀便只去过这家商行露过一次面。
记性极好的门童一见着徐初檀的脸便朝商行里头大喊道:“掌柜的!世子夫人过来了!”
昨日刚一与闻朝交了底,徐初檀便亲自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商行,命商行留出些稀奇的货供威宁侯府办宴使用。
这事儿不小,掌柜连夜赶到商行挑选货物,并且一直等待在商行中,生怕徐初檀忽然什么时候过来拿货。
徐初檀和李氏还没有进门,圆润面善的掌柜便从商行里小跑了出来。
“世子夫人安好!”同徐初檀作揖问好后,他又看向李氏,点头哈腰道:“国舅夫人久仰了!小的是平山商行的掌柜,姓赵!”
做生意的人,自然要耳目通达,这个掌柜认识李氏是无可厚非的。
“赵掌柜,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世子夫人的话,都准备好了……”
“正巧今日我带我母亲过来把把关,有劳掌柜带路了!”
掌柜笑着侧身请母女俩进入商行,“不麻烦!不麻烦!二位请进!”
母女俩已走入商行,商行中所有的小厮列队站在两侧,鼓掌欢迎。
李氏还有些不好意思,“让这些伙计们去忙吧!掌柜带我们看东西便好!”
掌柜的连忙对伙计们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吧!留两个打下手的便好!”
伙计们行礼过后便退下了,只留下两个看起来很是可靠的年轻人跟在后边。
一行人走入商行的大库房,那库房里摆放着不少半人多高的大冰块,徐初檀与李氏一进去,便被寒气逼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真是小的考虑不周让二位贵人受了寒……”赵掌柜面露愧疚之色。
徐初檀闻见一丝腥气,便猜想此处存放了海鲜。
“无妨,先看看海货吧。”
“闽粤之地的新鲜海货过两日才会送来,今日二位先看看现有的!”那掌柜退到一边,让两个打下手的伙计去掀开铁盖。
铁盖掀开之后,掌柜的用大漏筐捞了捞。
“这是响螺、青口、海参、九节虾、耳鲍以及象拔蚌,二位看看,成色都还不错吧?”
“可作一盘凉菜。”李氏检查过那几样的体型,“可还有体型大一些的?这些太小了,成不了大菜。”
掌柜对两个伙计使了个眼色,两个伙计又合力掀开一旁的一个箱盖。
“大货都在这边呢!里头的东西小的捞不太上来,还请二位贵人上前来瞧一瞧!”
徐初檀与李氏往前走去,停在铁箱边,探头往里瞧,只见漂浮着冰块的水面下有几头体型不一般、花色各异的大鱼。
“这是……”
“颜色最花的那一条是老虎斑,那一条足有十三斤重!它边上的那一条是龙趸鱼……”
箱子里五六种体型不小的海鱼,虽然已经没有了气息,但泡在冰水中,外形依旧像是刚打捞上来一般。
“带鱼太窄瘦,不宜摆盘做大菜,若是实在没材料了,用来做汤盅倒是可以考虑。”李氏只是瞧了一眼,便下了决断。
“威宁侯府的宴席排在初八,想必宾客们已经在别家吃过浓油酱赤了,所以我想着找条鱼做点清淡的菜品。”
赵掌柜略一思忖,道:“既然世子夫人鼠疫做一道清淡的,那小的斗胆推荐夫人选用这老虎斑。”
“娘,你觉得呢?”
“都说老虎斑鱼皮厚,头腩丰满,多肉爽脆,最是适合清蒸,你若是中意,那便用吧。”
“那成……那就劳烦赵掌柜将所有的老虎斑为我留下来,刚才捞的那一些小样的也都一起送去威宁侯府。”徐初檀大手一挥。
赵掌柜赶忙记下徐初檀要的那几类海鲜。
“小的还准备了一些各地干货,二位贵人从小的过来……”
——
傍晚,徐初檀与闻朝在檀苑碰头了。
徐初檀带来了与李氏一起敲定的菜单,而闻朝带来了与岳父妻兄花了大半日整理好的宾客名单。
“请帖已经写完了一半,还有另一半今晚必须得写完才能赶着明日发完。”
徐初檀苦着一张脸,“一半?那是多少?”
闻朝报了个数,徐初檀唉声叹气了一番,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闻朝接住徐初檀,捏了捏她的脸颊,“檀娘,辛苦你了,嫁给我让你受累了……”
徐初檀翻了个身,幽怨地看着闻朝,她伸出手,捏住闻朝的嘴,“不许说了……不好的是威宁侯府的其他人又不是你,等日后我们当家作主了,我瞧谁还敢给咱们两个使绊子!”
徐初檀倒是个好心态的。
即便徐初檀这么说,闻朝依旧对她感到愧欠。
……
为了能够尽快完成写请柬的任务,徐初檀连账房里写字好看的几个老头都拉来充数了。
五六个人兢兢业业地誊抄了两个多时辰,所有请柬总算写好了。
至于分发请柬的事情,那也不用徐初檀费太多心思,只需要闻昌和闻朝父子俩去相熟的几家跑一趟。
——
虽然威宁侯府内几人关系并不融洽,但大年三十的夜里,一家人还是得凑在一起用年夜饭。
出了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全乎的闻期以外,所有人都在。
在这个四处烟花爆竹轮番响的热闹年夜里,威宁侯府里外虽然张灯结彩,但桌上却是气氛诡异。
在年夜饭开始之前,身为一家之主的闻昌自然要举起酒杯说几句。
“今年老二添了新妇,还是皇帝赐婚,是我威宁侯府的荣幸。”
“老大家的两个孩子也是聪明伶俐,很是讨人喜欢,老大媳妇教养有功。”
徐初檀暗暗翻了个白眼,一前一后说这么两句话,就差点在她徐初檀的脸上狠狠踩上两脚了。
“虽然之前大家都有过不愉快,但是那些不愉快就不要带到新的一年去,一家人就该和和美美的。”
旁人都出声附和着,闻朝与徐初檀却是一言不发。
闻昌长篇大论了一番之后,众人举杯同饮酒,就连爱凑热闹的大郎大姐儿都捧着装了温水的杯子喝了起来。
放下酒杯后,年夜饭开席,闻昌夫妇、闻朗家四口、四妹闻莺儿其乐融融地相互夹菜说笑,倒显得闻朝与徐初檀像是格格不入的外人一般。
不过两个人也有两个人的好法。
今日的酒有两种,其中一种酒是甜味儿的,徐初檀很是喜欢那味道,一喝便停不下来了。
闻朝平日里没见过徐初檀喝酒,本担心她喝多,但想着现下是除夕夜,便纵着她去了,甚至还陪她喝了起来。
徐初檀并未被闻昌的阴阳怪气影响到,她心情尚算不错,与闻朝聊得开心了,还凑到他耳边,与他说几句俏皮的甜言蜜语。
徐初檀的甜言蜜语一贯肉麻黏糊,闻朝听得那叫一个不自在,徐初檀才说一半,他的脸便红了起来。
与其余几人刻意作出“合家欢乐”的模样不同,闻朝与徐初檀之间的气氛是真正的好,两人未曾在意旁人抛来的眼神,眼中只有身边的彼此。
……
不过事实证明,平日里不会在家中喝酒的人酒量多半好不到哪去。
当闻朝发觉徐初檀说话开始大舌头了,他便知道徐初檀是醉了。
两颊通红,双眼迷蒙的女郎动作愈发没有规矩了,她刚往闻朝身上一贴时,闻朝立即扶住了她。
“郎君!”徐初檀皱眉,瞪他。
闻朝实在怕醉了酒的徐初檀当众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便揽着她的肩膀站了起来。
两人的动作过于突兀,惹得全家人都朝着他们看去。
闻朝面色如常,“檀娘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闻昌早就做好了闻朝两口子不会在这儿坐到结束的心理准备,既然闻朝提出来了,他便挥挥手,放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