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四刻,宾客到齐,威宁侯府的宴会也正式开始了。
人与人之间身份尊卑有别、亲疏有别,座位次序自然是要作出区分,关系十分亲近的亲戚好友就不必刻意招待,但关系较为疏远的宾客也不能不去理会。
是以年前闻朝与徐淮父子绞尽脑汁探讨了一番,为这场宴会安排了最为妥当的就座方式。
如此一来,人人舒心。
徐初檀作为威宁侯府的新媳妇,还需跟着闻朝四处与人应酬。
方才开席,徐初檀便抓紧时间坐在母亲身边赶紧赶慢地吃了一碗肉菜与半碗热汤。
所幸这桌都是与李氏熟识的妇人,曾经也抱过徐初檀,对于徐初檀这般急着进食的行为表示理解。
徐初檀还没将碗里的菜吃光,与几个熟识的同僚敬完酒的闻朝便朝徐初檀走来。
旁人见了,对徐初檀好一阵挤眉弄眼。
“女婿过来了,檀儿快别吃了!”李氏笑着提醒女儿。
鼓着腮帮子的徐初檀一边嚼着东西,一边朝身后看,闻朝已经停在了她的身后。
“多谢诸位今日过来捧场!若是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带着一小杯酒的闻朝见徐初檀还在吃,便先行举杯与这桌的夫人们敬酒。
皇帝的外甥,威宁侯府的世子,国舅爷的女婿,立过战功的功臣,单拎出来一个名头,都让贵妇们高看不已。
众人纷纷笑着应和。
吃完最后一口,徐初檀擦了擦嘴角不慎沾上的油渍后起身与母亲、夫人们道失陪。
论亲疏远近,徐初檀先拉着闻朝去江月眉坐的那一块儿。
江月眉才刚来京城,也没交上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新姐妹,便被徐初檀安排在江家嫂嫂那一桌。
与此桌匹邻的是江家兄弟、徐清晏那一桌。
男女分席,闻朝与徐初檀分开敬酒。
徐初檀与江月眉俩姐妹对上了彼此贼兮兮的眼神,互相笑了一下。
“诸位嫂嫂吃好喝好!听说苏嫂嫂乃是粤州人氏,快尝尝这些海鱼可都合口!”
那位苏姓夫人惊讶于几乎与自己没有交集的徐初檀竟然知道自己的籍贯。
“世子夫人可真是有心!竟然知道我是粤州来的!”
徐初檀笑,“我家郎君与苏嫂嫂的郎君乃是出生入死的弟兄,我自要多关注关注苏嫂嫂!”
“那往后世子夫人多来找我玩!”
“一定一定!”
与苏姓夫人寒暄完,徐初檀又与关系较近的两个江家嫂嫂说了几贴己话,当她要离开时,江月眉扯了扯她的衣袖。
徐初檀心神意会地弯下腰。
“你嫁了人后怎么变得人模狗样的?我可记得以前你做姑娘的时候,在人多的地方与旁人都说不上两句话!”
徐初檀得意洋洋地笑道:“等你成婚,你自然也会变成这样!”
“快去忙,快去忙!你家郎君都已经站在那等了你好久了!”江月眉余光瞥见闻朝握着酒杯,站在不远处悄悄注视着徐初檀。
“你吃好喝好,待我得空了,我再来找你玩!”离开之前,徐初檀不忘顺走江月眉碟里的糕点。
江月眉目送徐初檀离开,待她回过头,看到空空如也的小碟,再抬头看看躲在闻朝身后大吃特吃的徐初檀,险些笑出声。
……
这宴会办得很是成功,主家累但宾客尽兴。
虽说有几个与许氏年纪相仿的夫人前来打听许氏为何没有露面。
徐初檀也只告知对方许氏尚在病中不便见人。
不知对方信不信,信也好,不信也罢,一切都是许夫人自己作的。
国舅府一家不宜早走也不宜晚走,于是在宾客走了一半之后,国舅府一家才准备动身。
离开之前,徐淮将闻朝拦下询问了一番徐初檀可有碰见什么事情。
闻朝自知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瞒的,不通过他岳父岳母也能从旁人处得知。
于是闻朝将事情全盘托出。
果不其然,徐家父子听之皆生愤,两人冲着闻朝好一番指责后好不容易被李氏劝走。
闻昌一人站在国舅府大门外送客。
国舅府一家路过时,闻昌堆着笑,伸手要去和徐淮道别。
怎知徐淮手一缩,并不给闻昌面子。
李氏自然不只是会当和事佬,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威宁侯府的人欺负,她肯定会出手。
“多谢亲家公今晚的款待,檀儿爹刚得了几坛好酒,还请亲家公过两日赏脸到国舅府上陪他小酌几杯!”
虽说是邀请,但语气隐隐透着几分冷硬。
闻昌一愣,见徐家父子脸色不太对,他便不知所以地应下了。
——
宾客散尽已是将近亥时了,徐初檀忙了一晚上,热乎菜都没能吃上几口,闻朝体恤她不易,便让她提前回去了,而自己去与闻昌谈谈今午发生的事情。
徐初檀巴不得不去看闻昌那张老脸,便听话地回了檀苑。
闻昌迟迟归来,见到闻朝站在院里等他,酒劲上头的他顿时头疼不已。
此时掉头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虽说天色已晚,但毕竟兹事体大,还是得再说一番。”
闻昌捏捏眉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件事情你身边那个跑腿的已经告诉我了,我会看着办的。”
“且不说檀娘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欺负,就是让这两件事蒙混过去,父亲的颜面总是会受损的……三日,最多三日,不仅檀娘等着要一个交代,国舅府那儿也还等着!”
闻昌这会儿倒是想明白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亲家母要请自己去国舅府做客。
他冷笑道:“你非得这么揪着不放是吗?人也禁足了,差不多了吧?”
“就怕下药之人不是许夫人。”
闻昌深吸一口气,“就当给我一个面子,这事儿……”
闻朝当即打断,“莫说您,便是我这个女婿也没有那般大的面子,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到时候国舅他……”
“国舅国舅……你认国舅做爹去吧!”闻昌越听越气,直接翻脸走人。
闻朝知道闻昌是听进去了,毕竟国舅要是“一不留神”去参他一本,甭说面子,里子都得丢光了!
目的达成,闻朝放心地离开了主院。
……
闻朝回得迟,他到檀苑时,徐初檀刚从浴房里出来。
“去谈过了?他可是想包庇?”徐初檀坐在铜镜前通发。
“他原想包庇,但搬出岳父后,他便改口了。”闻朝走上前去,站定于徐初檀身后,夺不过她手中的木梳,便轻轻抚摸着她的面庞。
刚抹过霜膏的脸颊柔软滑腻,闻朝触着觉得新奇喜欢,便来回刮弄几下。
徐初檀恼怒地拍开他的手,“你这手粗得与路边的石头有什么分别?可别将我的脸摸花了!”
闻朝嗤了声,“生气了?”
“你家里人如此欺负我,还不准我生气?尤其是你那爹……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包庇贼人?”
“这件事情就算他不查,我也会查到底。”闻朝握着徐初檀的薄肩,瞧着镜中她那带着怒气的脸,“届时带你过去泄愤。”
徐初檀轻笑了一声,随后拂开了闻朝的手。
“给你留了碗鱼汤面,让翠露给你拿。”
“稍等我一会儿。”闻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才走。
闻朝刚走,徐初檀便灭了屋里的灯。
累了一整日了,哪还有闲工夫等他?
一躺进到温暖的被窝,徐初檀舒服地来回滚了滚,很快便与周公下棋去了。
……
闻朝风卷残云一般用完了热气腾腾的鱼汤面后,稍作擦洗便回了屋。
房里黑漆漆静悄悄的,某人正卷着被子睡得香甜。
闻朝轻叹一声,将徐初檀卷得不剩多少的被子从她身下扯了出来,睡得正香的徐初檀不满地哼唧了一声,还想将被子抢过来。
怕冷风灌进被子里,闻朝连忙躺进被窝里。
比被子更暖和的闻朝一来,徐初檀便放弃了被子,改往闻朝身上凑。
闻朝轻轻拥住了她,与她共赴梦乡。
……
劳累过后的睡眠一向是极好的,辰时,闻朝便头脑清醒地醒过来了。
他仰躺着,望着帐顶的尖角,不用想,他也知道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约莫也有这样的形状。
身旁的人还半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着。
闻朝垂眸看她恬静的睡颜,本不想扰她清梦,但无奈……
……
徐初檀惊醒时,眼前是闻朝那张放大了的俊脸。
若是平时她清醒着,她大概会觉得赏心悦目,但是现下她迷糊着,看到这么张脸她只觉得惊悚。
怀中人儿猛然一颤,闻朝停下吻她,疑惑地看着她。
“你怎么一大早的就耍流氓!”徐初檀不悦地将他的脸推远了。
“我已准备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徐初檀见他又要凑来,连忙抵住他的脸,“你准备什么?”
闻朝耐着性子帮她回忆前夜他俩的对话。
徐初檀,“这种事情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闻朝没回答,只是继续动手动脚。
都这个时候了,再矜持也没用了,徐初檀干脆抱住闻朝,既方便他也方便了自己。
正当闻朝卖力伺候的时候,徐初檀两眼迷离地望着帐顶——外人都说她郎君跟块冰一般,其实,只有她知道,她的郎君也能热情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