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上下打量了闻朝一番,不屑地讽刺道:“别以为你跪得快,我就不会跟你算账!”
闻朝向徐淮深深行了一礼,“女婿愿意接受岳父的一切惩罚。”
话音刚落,方才穿戴齐整的徐初檀便急匆匆地从内里小跑而来。
“是我让郎君过来陪我的……爹娘要罚,连我一道罚好了!”徐初檀“噗通”一声,在闻朝身边跪下了。
徐初檀搞这么一出,心疼女儿的徐淮下意识要去扶,却被李氏抬手拦住了。
“檀儿,你抬起头来!”
徐初檀听母亲语气沉沉,便知母亲是真的动怒了,她抬起头,眼神怯怯地望着母亲。
大抵是因为害怕的缘故,徐初檀的面色有些苍白,发红的眼眸中含着一层薄泪。
“你们早已成婚,住在一起也是合乎情理的,不过你可记清楚了,为何爹娘会让你与他分开一段时日!”
“我记得的……”徐初檀紧紧绞着裙面,语气弱了不少。
“檀儿,你让爹娘很失望!”
李氏语气平淡无波,这恰恰是最可怕的。
徐初檀心头被狠狠揪起,她忙上前握着李氏的手,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娘,我知道错了!”
紧接着,闻朝额头重重点地,“此事不是檀娘的错,都是女婿不思前因后果,为讨檀娘欢心而做出此事,请岳父母莫要责怪檀娘!”
徐淮见女儿哭得满面是泪,于心不忍,想说些什么,却又见妻子面色不佳,只好扭头看向一边,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李氏一动不动地端坐着,待女儿哭了一阵后,她才皱眉道:“好一个夫唱妇随,情比金坚……我若是要将你们二人生生拆开,想必你们能怨死我!”
徐清晏不知是气坏了还是故意针对闻朝,他在一旁大声叫嚷,“赶早不如赶巧!今日就把他俩拆了得了!”
“娘!不要!”徐初檀大惊,抽抽噎噎地恳求道:“娘……我不想……和离……”
闻朝直起身子,转向李氏,那张常年波澜无惊的面上难得露出一丝慌乱。
“姻缘难成,女婿正是因为珍惜檀娘才会明知岳父母阻拦,还过来国舅府找她!女婿恳请岳母三思!”
李氏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女婿,她也年轻过,她也因为感情冲动上头过,早几年她可能会对这一幕十分感动,但如今她是母亲,她见到此情此景,心中必然不满。
徐淮听着女儿的抽泣声,到底是大着胆子拉了拉妻子的袖子,“要不你就拉着臭小子出去打一顿就算了,先让檀儿起来。”
李氏一个眼刀甩过去,徐淮马上闭了嘴。
“既然你们两个都表了态了,那我便顺你们的愿。”李氏看向闻朝,“国舅府的大门向你开着,但不管往后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忘记你今日所说的话!”
闻朝向着李氏一拜,郑重承诺道:“女婿定当不会辜负她!”
泪眼朦胧的徐初檀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母亲是放过自己了,她便顺杆子往上爬,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我娘最好了!”
李氏看着女儿那张哭花的脸,面上表情有所松动,她伸出手,轻轻抹了抹女儿脸上的泪痕,“成了,都起来吧。”
徐初檀起得倒是快,甚至还往李氏身边亲昵地坐了去,闻朝却还不忘礼数地向徐淮李氏行礼。
……
徐淮李氏小坐了一会儿便借口没休息好要回去。
闻朝与徐初檀殷勤地送二老离开。
闻朝一转过身,徐清晏就贴了上去,狠狠瞪他,“你到底养没养外室?”
酒后赶路的徐清晏身上臭烘烘的,闻朝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没有。”
“你这臭小子闷声放大屁,害我连夜从京畿赶回家!半路上还摔了一跤!”
徐初檀仔细看了一眼徐清晏,这才发现徐清晏身上的衣裳破了几个洞,脸上也有几处擦伤。
她深知哥哥是为了自己好,才会在酒后连夜驾马归京。
“大哥!”满心感动的徐初檀也不管徐清晏身上还脏着,忽然朝着他扑了过去。
徐清晏受宠若惊地拍了拍徐初檀的后背,“哎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初檀瘪了瘪嘴,闷闷道:“你往后可不许酒后骑马了!万一摔成残废怎么办!”
徐清晏乐不可支地笑了两声,“都听你的!我可还要来帮你盯着这小子呢!”
闻朝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兄妹俩,心里生出一丝羡慕——曾经尚且年幼的他,也想拥有毫无保留地疼爱自己的爹娘,和手足相亲的兄弟姐妹。
——
好好的一个休沐日,就被这么一个小插曲给毁了个彻底。
闻朝得知在背后使坏的人是闻朗,当日午后便杀回了威宁侯府寻仇。
巧的是,闻朗才刚从京畿回来。
闻朝这还没进到闻朗的院子里,便听到内里一片鸡飞狗跳之声。
“你明知道近来家中缺钱,却还敢拿着银两出去挥霍!你是想逼死我们娘仨吗!”许青莲哭嚎的声音传来。
“你从前跟着母亲管理产业可捞了不少好处!你还能缺钱花?”
大概是里头的两人经历了一阵你推我搡、你锤我打,瓷器碎落声、巴掌声、哭闹声一时间夹杂在了一块儿。
闻朝皱眉,在院子外驻足了些许片刻,待里头安静了些,他才抬腿入内。
他甫一出现在门边,正厮打在一块儿的两口子顿时停住了手。
许青莲松开闻朗的头发,强压着怒气整理凌乱的衣裙。
此时,闻朗好生心虚。
“二弟……你……你怎么过来了?”
闻朝盯着闻朗那张被许青莲抓得一道一道的脸,冷笑一声,“若是我再不回来,只怕明日京城所有人都要以为我闻朝在外头养了外室!”
闻朗干笑了两声,垂在腿边的手不自觉的往大腿上搓了两下。
“老二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与二弟妹琴瑟和鸣,大家有目共睹……你怎么会养外室呢?”
闻朝挑眉,眼中寒意骤然加剧。
“昨夜与我大舅哥说,我在外头养外室的不就是大哥吗?”
听此,闻朗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是你大舅哥喝醉看错人了……我怎么会同他说这种话?”
“大哥怎么知道他喝醉了?我可没说过他昨夜在京畿请人喝酒!”
闻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漏洞,他站在原地,遍体生寒,如今他眼中的闻朝与来索命的阎罗毫无分别。
许青莲愣愣地看着这对兄弟俩,察觉此处火星飞溅,她捂着胸口,悄悄退到一边去躲着。
“这都是误会……你……你别过来!”
眼见着闻朝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闻朗一下子跌坐在地,惊恐地向后挪动着。
闻朝阔步一跨,走着闻朗跟前,一把揪起闻朗的领子,身板窄瘦的闻朗一下子被提到了半空。
“老二你有话好好说!可别动粗!”
话音刚落,闻朝的拳头便朝着闻朗的左脸挥去。
闻朝习武多年,自是力大无穷,偏偏他还没收着劲儿,这么一拳下去,闻朗头脑发懵,一股血水从他嘴角流了下来。
目睹丈夫吐血的许青莲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出小厅。
“杀人了!快来人啊!杀人了!”
闻朝没空去搭理许青莲在外头瞎嚷嚷什么,他只觉得一拳还不够泄愤,便一把将闻朗甩到一边的矮几上,尚不等闻朗缓过神,闻朝又用力地揪着闻朗的头发,迫使他仰头。
“砰!”
又是重重的一拳。
这回闻朗已经不止口流血水了,在他被揍得张开嘴的同时,几截断牙从他口中飞出。
……
当许青莲喊人来救闻朗时,闻朝已经结束了,他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沾了血水的手。
他的脚边是被打成猪头的闻朗。
闻朗见妻子带人过来了,就好似见到救世主一般,呜呜咽咽地嚎了起来。
“你……你别再乱来!父亲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许青莲抖着双腿,挪到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丈夫身边。
闻朝抬眸看了一眼闻朗,警告道:“再有下次,后果远比这次来得重!”
三两小厮合力抬走了闻朗,而许青莲怕战火波及自己,连忙跟在那几人后头,躲到屋里去了。
闻朝发泄了一通,正要走,闻昌来了。
父子俩面对面撞上。
闻昌瞧见了小厅地上那些尚未被清理的血迹与家私碎片,眼皮狠狠跳了几下。
想着儿子正在清算威宁侯府的家产,现下得罪他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是以闻昌压下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
“你怎么突然冲回来打你大哥?”
闻朝并不想过多解释,“与父亲无关。”
闻昌深吸一口气,“你们兄弟阋墙,我这个当爹的问一句不过分吧?”
闻朝在此处待得烦躁,他不接闻昌的话茬,只是将今日要带的话告知与闻昌。
“舅舅准许你去给母亲上香。”
闻昌愣了一下,他原以为自己没机会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顺安帝才同意这事儿。
他还想拉闻朝再多问几句时,闻朝已经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