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山间寒风萧瑟,加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更让人觉得这里阴冷恐怖。
士兵们都觉得在这里待不下去,提出要走。胡观海叫人只收敛了哈帮的残体然后带人离开了这里。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找了一处远离雪怪巢穴的山洞躲起来,又找来干木条生火取暖,身上发热后才逐渐消退刚才那一幕给他们造成的恐惧,人才放松下来。
胡观海看着火堆,思考萧祺提出的问题,到底雪怪如何知道他们的位置?
他问道:“你刚才这么问,听你的口气,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萧祺往火里扔了一根干柴:“我们要如何对付雪怪的计划张副将是不是知道?”
胡观海恍然大悟:“你是意思是说他泄露了秘密?”
“不错,但我觉得并不是他有意泄露。他无故失踪这点很可疑,或许是雪怪劫持了他也未可知。”
胡观海猛地一拍大腿叹息道:“哎,雪怪比我们想象中要难对付。本以为他们只是蛮蠢的动物,不料还有这等细密的心思。怪道侯将军这样忌惮他们。”
雪怪的聪明程度超过了萧祺的预想,想要拿下他们不能再用一般的方法了。
“看来下次进攻不可再莽撞,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胡观海经此一役早就挫没了斗志,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军营,好歹保住自己一条命。但是,他没保护好哈帮,回去后侯恪定会追责,若隆巴知道了他更是在劫难逃。
他心中矛盾痛苦,不知怎办才好。
“先别提这个了,你看现在还有谁想继续和雪怪缠斗?那不是找死么?兄弟,我看你谈吐不凡,武功高强,必也是想今后有番作为的。可老话说要留得青山在,建功立业也不能拿鸡蛋磕石头啊。我劝你啊,也别死磕这些个怪物了,天下定还有别的法子能出人头地。”
听到他这番话萧祺明白了,胡观海是不打算继续这场战斗了。他看了看周围,兵士们全都灰头土脸,萎靡不振,想他们也不会再想继续打了。
他没再说什么,站起身走到靠里墙壁的位置,在骆卿安的身边坐下来。
她已经酣睡了,面容娴静,额上几缕碎发散落在眉角处,为男装打扮的她增添了几分女人味。
她睡觉时双臂还紧紧抱在胸前,腿也收拢来放着,好像打算随时保护自己,遇危险了能有个防备。
萧祺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下不禁软了软,怜惜地替她又提了提身上盖的衣服。
时刻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人就会觉得疲惫犯困,不多时,萧祺也沉沉睡着,暂时停下了思考。
也不知睡了到底多久,他被摇醒,睁眼看到骆卿安正慌张看着他。
“黄白衣你醒醒。”
萧祺睡意未消,强睁开眼见她满脸焦急看着自己。
他奇怪道:“怎么了?”
骆卿安娇丽的杏眼瞪得溜圆:“你快看看,洞里都没人了,只剩下我们了。”
萧祺听后大惊,猛然坐起身往四下环顾,发现果真洞中空空如也,除了他和骆卿安,其他人都不见了。
他嗤笑一声:“竟全都跑了。”
骆卿安也觉不可思议:“他们怎么就这么走了?太过分了吧,也不叫上我们自己就先回营地了。”
萧祺摇摇头:“不对,他们没有回去,而是逃了。”
骆卿安大吃一惊:“你是说他们做了逃兵?若被抓住,可是要杀头的。”
冷哼一声,萧祺道:“大约是怕了雪怪,回去又不好交差,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逃出去搏一搏。”
这样一说,骆卿安想到了她和家人当初也是抱了这种想法才豁出去和锦衣卫搏命,还果真获得了生机。
她不知再说什么好,只是怔怔看着那堆还在燃烧的火。
良久,她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也要走么?”
“逃?绝无可能。我其实想到了一个计策,觉得或许可行。”
骆卿安知他素来主意多,可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他竟然也能找到办法对付他们,不由得还是很讶然。
“要如何做?”
“我记得当时我们掉下洞后遇到的雪怪身上有酒味,猜想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会喝酒。如果我们以酒做引,在里面下药再送入洞中,此事或许可成。”
那日骆卿安只顾注意危急的情势,并没注意雪怪身上有无酒味。不过经他提醒,倒也勾起了点记忆,好像靠近他们时确实闻到了一股酒气。
她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反正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的这个法子实行起来简单又不伤性命,是个上乘的法子。
“好,我觉得可以一试。”
两人商定好后乘着时间还早,外面天光亮堂,决定去村里买酒。
雪怪为了便于去抢掠食品和财物,将巢穴就安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村庄。
村里人也无人关注为何突然来了两个兵卒买酒。他们久遭雪怪的袭击困扰,也习惯了朝廷时不时派军队过来守护村子,以前也有兵卒过来替将军买酒肉。
不过由于村庄隔世而居,加上雪怪掠夺,物资也很匮乏。两人连着问了许多家才终于买到了够量的酒。
回去的路上雪终于停了。他们一齐推着满满一板车的酒艰难行进在雪地中,不一会儿身上就起了大汗。
好不容易将酒带到巢穴附近,萧祺拿出两坛子酒供他和骆卿安装装样子,剩余的全都撒了毒药,还特意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抱酒对饮,雪怪一旦闻到了酒香出洞来看能马上发现他们。
萧祺抱着酒与骆卿安碰了一下,带着钦佩的目光看她道:“没曾想敢与我并肩作战的是一个文文秀秀的小姑娘,而那些自诩爷们的人早就跑没影了。”
骆卿安不太想饮酒,只抿啜了一小口意思了下:“不是早有话说么?巾帼不让须眉。”
萧祺笑道:“说得好,女子也能有英雄豪气。你放心,你的身份我绝对会保密。可我有个疑问,如果我们这次成功了,我两或许都能封官甚至晋爵,到时你可能会身陷囹圄,再无退路了。万一被他们发现你的身份可不好办。”
他知眼前的人藏了很深的秘密。
她到底是谁?有什么样的目的?他想了解她多一点,也好帮到她,可她总是给自己垒砌了高高的墙,不允许别人跨雷池一步。
他是有点失望的,可反观他自己难道就完全诚心吗?想到这里,他心中的那点懊丧便消失殆尽了。觉得自己怎能因此怪她呢?
果然骆卿安依旧回答得很含糊。
“无妨,我有自己的打算。先走步看步吧。”
她现在心里有点乱,因她根本不能再和这人纠缠下去,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一个天大的秘密,若哪天对她不满,这就是他手中最大的把柄。
更让她不安的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马上就能让两人彻底决裂。
她抱着酒坛陷入了沉默。
萧祺知她有自己的难处,见她又开始变得安静了,暗怪自己怎么在她面前总这么沉不住气,又多嘴了。
他特意又找了几个自认为有意思的话题挑起来说,想逗她开心。骆卿安听后也的确神色缓和了点,还不时浅浅笑了几下。萧祺一直留意她的心情,见她终于笑了,自己的心间也恍若拨云见雾,亮敞起来。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消一炷香的时间雪怪那边果然有了动静。
他们嗅着酒香先是在洞口伸头伸脑,见外面只有两个小卒坐着立即没了顾忌,转身去叫其他同伴来夺酒。
萧祺和骆卿安也一直盯着他们的动作,早就看在眼里。可为了防止他们疑心,继续将戏做足,直到雪怪出洞朝他们走过来,两人才装作害怕的样子逃开。
雪怪们一窝蜂跑到酒前抱起来又闻又嗅,眼中露出满意和迷离的神色,将一板车的酒都拖了回去。
萧祺和骆卿安没有跑远,躲在了不远处的丛林中。
看到他们走后,两人静静又坐了大约一个时辰,萧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买的毒药名为钩吻,发作快,毒性猛,任何猛兽都敌不过它的毒性。这时他们进去应该不会再遇到活的雪怪。
他对骆卿安道:“等会进去时你还是跟在我后面,以防万一。”
骆卿安点点头。她眼神有些闪躲,不想正面看他,因自己还在犹豫到底接下来要如何对他。
是就此放弃和他的关系,还是和他一起封官晋升,继续留他在身边?
可若他不离开,会对她以后的计划造成巨大的阻碍。一旦他发现了自己密谋的事情,就凭他是赫达人,说不定会立即拆穿自己,到时性命都难保,如何去为爹爹复仇?
自己终究和他不是一路人,就当是自己对不起他吧,等时间久了,他身边有了新的朋友,自然也会忘却这些。
可自己不能放过这次机会,眼下已到了年关,再过段日子马上就要年节了,错过了这个时间,下次不知什么时候又能抓到那些人的把柄。
她现在想起宇文竑和闫玺等人就恨得心揪,连名字都不想提起,只想用些不明确的代称才似乎舒坦点。
两人顺着一条道路上山很快就来到了雪怪居住的洞口,见里面静静悄悄,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们轻手轻脚走进去,依然保持了高度的警惕,顺着墙边慢慢向里摸索。
终于,他们向里走了会后遇到几个躺在地上的雪怪。萧祺蹲在他们旁边查看,见他们的嘴角流出血迹,鼻下也无呼吸,确定是死亡了。
骆卿安大呼口气,这次用的法子终于成功了,要不然光凭武力对抗,他们怕是永远没有胜算。
萧祺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继续向里走。骆卿安会意继续跟在了后面。为了防止还有没被毒死的怪物,他们又悄悄往前走了段路,看到前方出现一个高大宽阔的洞穴,东倒西歪躺了足有几十个雪怪。
两人大喜,在确认这些怪物都断气后立即去找多桑被关的地方。
算算日子,他被俘虏也有半月了,不知是死是活。若是活着,能救他出去绝对算得丰功伟绩,高官厚禄手到擒来。若人不在了,好歹也能给兵部尚书一个交代,但赏赐肯定也要大打折扣。
虽然两人都不喜多桑,特别是出于之前的过节,觉得他无非就是个空有一身武力的无脑蛮货,可此时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都希望见到多桑还活着。
他们望了一圈,发现这个巨大的洞穴的墙壁上还有许多小洞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两人挨个去查看,终于在靠后面的一个小洞里发现了一处地牢,多桑身上戴着粗重的镣铐颓丧靠坐在地牢的墙角处,披头散发,衣屡破烂。
萧祺趴在地面上的铁栅栏向下喊话:“将军,我们来救你了。”
他的声音很大,可多桑听了却没反应。
萧祺又喊了声,多桑依然闭着眼一动不动。他和骆卿安对望了一眼,两人的心都悬起来,恐怕多桑已经丧命于此。
萧祺道:“我先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在地上找开关,见只是一把锁锁住了铁门,他举剑使劲砍了下去,锁被打开。他拉起铁门跳了下去。
骆卿安紧张看着他在多桑身上摸索查看,着急问道:“如何了?还活着吗?”
过了半晌萧祺才道:“情况不太好,不过所幸还活着,得要赶紧把他带回去治疗。”
他用力将多桑扶起来移到了靠近牢门的位置然后对骆卿安道:“你快去找找有没有绳索,他太沉了,我上不去。”
骆卿安听到后转身去找绳索。她的心紧张得怦怦跳,因她还在犹豫将多桑带上来后,她要如何对待萧祺?
绳索是雪怪常用的物件,而且他们的东西简单,很好分认,不一会她就找到了绳子过来抛给了萧祺。
萧祺将绳子在多桑身上捆紧,自己提气运功飞出了牢房外然后用力将多桑拽了上来。
他见人已救出终于放了心:“我们还是快走,以免发生意外。”
虽然雪怪看着已经全部归西,可谁能保证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呢?若还有其他同伴回来了看到这副情景,定是要气得将他们踩成肉酱。
骆卿安和萧祺各扶住多桑一边,将他架起来走。
才刚出这个小洞穴,她道:“不好,我的帕子好像掉在了地牢。”
萧祺停住脚步:“确定掉在里面了么?”
骆卿安神色有些慌乱,由于紧张背上都氤起毛汗。
她努力镇定下来道:“我敢肯定。”
帕子向来是姑娘家的贴身物品,极其重要,若掉在了一个怪物的洞里,心里怎么样也会觉得有疙瘩吧。
萧祺想了想道:“你等等我,我下去帮你找。”
骆卿安点点头,她将多桑放下,跟着他一起进了洞穴。看到萧祺重新打开铁门跳了下去寻找帕子,她手颤抖着飞快关上了门然后用锁扣在了上面。
萧祺听到异响疑惑地抬头看,发现门被关上,很是不解。
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为何关门?”
骆卿安嗫嚅了下唇,定定看了他几息,一跺脚狠心出了洞外。她使出吃奶的劲架起多桑就往外走,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好像背后就有一只雪怪在追逐一般,不敢再回头看。
萧祺见她走出了洞任凭自己怎么喊外面都没有回声,才知道这姑娘是耍了自己,将他抛弃在了地牢。
可是她为何要这样做?
为了独自邀功?
还是说她受了别人的指使要置他死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砸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他恨得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竟将墙砸裂出一条缝,而自己的手鲜血直流。
他一贯明媚的眼睛由于暴怒覆上一层红血丝,额上青筋突起,整个人像一头狂怒的野兽:“罗安,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