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长段路,队伍终于到达祭坛。
出现在眼前的是两列整齐林立的白玉柱子,正前方,巍峨的祭坛高耸,透着肃穆和神秘。
从准备造祭坛,到完全建好,拓跋焘整整等了三年的时间。如今,他终于能将这把神剑开锋,助他横扫敌人,一统天下。
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快步走向祭坛,时不时回头催促下属擒着萧祺快走。
彼时萧祺见到祭坛,知这就是拓跋焘一直密谋的事情,深感不解。可现在听到说他要拿自己的血祭剑,明白了他可能听信了什么邪术,觉得如此剑就能获得威力。
“喂,我说拓跋大哥,你不会真以为用我的血,这把剑就会和普通的剑有什么不同吧?”
回头看到萧祺挂着讥讽的笑,拓跋焘怒火丛生:“少拿这种语气激我,将死之人,无权质疑我。”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被小人蒙骗,到时人家笑你一代骄子,还不如三岁稚童能辩真伪,你的英名岂不尽毁?”
“这话,你留着到地府去编吧。”
“要不,你先割我一刀试试看有作用没?”
“怕死就说,废什么话。”
没想到这个拓跋焘还这么顽固,萧祺没了办法,只能先跟着他去那高耸的祭坛。
正要蹬云梯,拓跋焘忽然听见后面传来喊声。
“哥哥,请留步。”
心里一惊,拓跋焘回头看到是弟弟拓跋熠走了过来。
他如何会在这?立时,拓跋焘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熠,你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
面对哥哥的质问,拓跋熠镇静自若:“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到底要做什么?”
走上前一步,拓跋熠拱手行礼:“哥哥应猜到我的来意,还请放人。”
几次三番见拓跋熠毁了自己的好事,拓跋焘再难压制怒火:“你别太放肆,如今朝堂的事还是我说了算,别仗着你是我弟弟,就以为可以屡次阻挠我。”
“正因为你是我哥哥,是整个赫达的实际掌舵人,我才担心你做了错误的事,会懊悔终身。我问你,你绑的这个人是谁?”
面色一凛,拓跋焘道:“你连这个都知道了,拓跋熠,我还当你这么多年真心不问庙堂之事,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停手吧,哥哥,为何两国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若他们知道你杀了他们的国君,又会怎样对待我们?”
眼见太阳西移,不多时就要落山,拓跋焘不欲再纠缠:“来人啊,将拓跋熠捆住,堵住他的嘴,别让他再疯言疯语。”
拓跋熠还想挣扎,可嘴被堵住,整个身子也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双方正忙闹,忽然几只箭羽飞来从拓跋焘面前横贯而过,他反应过来,提剑格挡。很快,又有一阵箭矢如雨落下,不知从哪跃出许多黑衣人,冲杀进队伍中。
登时,拓跋焘明白这些人是要救走萧祺,回头望去,果见萧祺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有个人护在他身边,凡是想靠近萧祺的人,皆被此人撂翻。
急急调转马头,拓跋焘大喊:“别让萧祺跑了,守卫不力者,杀。”
这些黑衣人虽人数不多,可个个身手不凡,纵使拓跋焘这方兵多将广,也仍觉费劲。
双方激战,场面混乱,拓跋焘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找到萧祺,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果然就是吴国的帝君,我真是瞎了眼,没早点认出了结你。”
流火听闻此言怒不可遏:“蛮子,就凭你也配?”
话音刚落,流火如脚下生风,亮出招式。虽拓跋焘骑在马上,流火勇猛无比,竟没落下风。他找了个空隙,刺中马的肚子,马受惊,乱踢乱跳,拓跋焘控制不住,骂咧一声,只好从马上跳了下来,继续与流火鏖战。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可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太子殿下,他们反了。”
吃了一惊,拓跋焘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到自己的人不知何时分成两半,正在对战。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一个亲卫跌撞跑过来道:“殿下,大事不好,多隆那个老东西,带着人反水了。”
“什么?你可知为何?难不成他是萧祺的人?”
“属下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趁着我们和吴国的人酣战,竟发动兵变。现在我们带的人里,有一多半都是他安插的人,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盯着不远处激烈的战斗,拓跋焘看到自己这边的人许多已沦为刀下亡魂。他实在想不通多隆为何要反,难不成他已经投靠萧祺?
可也说不通。若真这样,他直接救人就行,何必还出主意要拿人献祭?
容不得他多想,一声大喊“小心”将他迅速拉回现实,他转头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兵卒正举着枪矛刺到了他的眼前。
就当以为自己要完时,一个身影迅速挡在了他的身前,拓跋焘看到自己的弟弟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生生挨下了这一记穿刺,鲜红的血从胸腔里喷涌而出。
拓跋熠天生身体羸弱,这记矛头刚好又刺中了他的要害,人立马变得气若游丝,倒在了地上。顾不得其它,拓跋焘杀了刺杀的人后立即抱起弟弟,见他脸色苍白,已经奄奄一息。
“别怕,再坚持一下,哥哥马上就带你回家。”
强撑起沉重的眼皮,拓跋熠摇摇头:“我这副身子本就无用,没了也罢,只是希望哥哥能答应我,少些杀戮,多造福百姓。”
泪水从拓跋焘的眼眶涌出,他已经泣不成声:“我答应你,你再坚持下,能有治的。”
可他臂膊中的人闭了眼,停止了呼吸,像一片秋日的落叶,远去了。
“阿熠!”
虽他和拓跋熠政见不合,平日会有纷争。可他知道阿熠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人,而且两人是同胞兄弟,现在看到弟弟为自己而死,拓跋焘痛得撕心裂肺。
他的亲卫跑过来跪在身边:“太子殿下,属下知您痛心,可现在贼人未除,情势紧急,先要以安危为重啊。”
抬起头来,拓跋焘环望四周看到萧祺早不知哪里去了,只剩下他的人和多隆的人战得不可开交。
忽然,他满腔怨恨如火般燃烧。若不是多隆突然背刺他,现在萧祺已死,吴地说不定唾手可得。
都怪这个乱臣贼子。
恨得心头滴血,拓跋焘怒气冲冲去找多隆报仇。
深深丛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骆卿安坐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她不善骑马,可拓跋焘的人追得紧,不快跑就会重新落入到他们手里。
她拼命拉住缰绳,尽力支撑自己。
跑在她前面的萧祺放慢速度,和她并排前行。
“你怎么样?”
骆卿安不语,只顾奋力向前奔。
萧祺又道:“你停下,到我马上来。”
骆卿安不理他,她不需要他的帮助。
“快点,别逞强。”
萧祺朝她伸出手,可骆卿安扬起马鞭甩在马屁股上,吐出一句“不用你管。”
马受了鞭子,四蹄如踏烈火,加快了速度飞跑起来。骆卿安晃得更加厉害,手脚都使不上力,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下。
萧祺见她摔倒,神情骤然变色,立即停下马去扶她。
“你没事吧?”
摔得头晕脑胀,她只觉浑身疼痛。
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倒在萧祺的身上,可在碰到他身体的一瞬间她迅速避开,唯恐碰到他。
这时,后面传来马蹄狂奔,还有士兵吆喝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惊,是赫达人追过来了。
萧祺一把将骆卿安横抱起来,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放手。
环顾四周发现没有藏身的地方,两人无奈,只能躲进一处山壁的狭缝中。
洞缝里狭窄,两人只能贴身而立,骆卿安怨愤冲天瞪着萧祺,却看此人嬉皮笑脸,一副无赖的嘴脸。
她伸手想打他,可还未及动手,萧祺就将她的头按到了自己结实的胸膛,然后做了个手势:“嘘,乖一点,外面有人。”
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她终于安静下来。外面的人还未走,若此时闹,对她也没好处。
等听到赫达人的脚步走远,骆卿安立即摆脱萧祺,从洞里出来。
“别再跟着我。”
“我要是路上不跟着,万一又遇到拓跋焘的人要怎么办?”
“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骆卿安想上马,可是手臂被萧祺拉住。
“你不想给父亲伸冤了?”
她顿住,抬头撞上他一对清澈见底的眸子,可她不想看见这个人再多一秒。只是轻望了眼,她就马上撇过头踩上马镫上马。一张玉白小脸因气愤显得红扑扑的,好像半熟的林檎。
正拉缰绳要走,可这个固执的男子挡在了马前。
“我知你现在恨我,可你想过没有,只有我能替骆家翻案。就算是为了你家人再忍耐我阵可好?”
“你真答应翻案?”
“若骆有怀真受了冤枉,为何不这么做?”
“你打算如何做?”
“和我一起回吴国,你的家人也已经往那边走了,按时辰算,现在肯定已经到了京都。你和我回宫,帮我一起寻找证据,待案子了结,我决不再拦你,可好?”
一听要和他一起回宫,骆卿安又开始反感。
本就不想看到他,也不想看到朝中那帮虚与委蛇的人,现在竟要和他同住一片地方,想想都心里发堵。
可他说得也有道理,现在案情他不清楚,若她能从旁帮衬,就能更快收集闫玺和宇文竑他们的罪证。
想了想,她横下心:“好,我同你回去。”
听到她同意,萧祺内心喜悦异常,但却不敢在面上显露。他看到她的腿上沾了一片落叶,头上也有落下的花瓣,很是心痒,想帮她摘掉。
但她现在已是恨极了自己,怎会允许他冒然再靠近?
怔了怔,他压下此起彼伏的痒意,百无聊赖上了马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