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清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跑!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奔下了楼,刚出了邸店大门,里面就反应过来了,一群人大吵着往外涌。
幸而夜色已深,妙清着深色衣裳,还不算显眼。
也顾不上其他了,她只一个劲儿往前跑,在拐到一个小巷后出来,却被一个声音拦住了。
这声音压低着喊了几次,妙清才听出来是阿诺在叫她。
妙清转向声音来源,发现是一处树丛,也没时间犹豫了,她便一头扎了进去。
刚进去,就被一只手拉了过去。
“是我,我阿诺,跟我来。”
阿诺带着妙清向前一拐,进了一个深洞里。
“你怎么在这儿?”妙清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我就等着小姐你呢。”阿诺边往洞口塞草木边道。
“商队的人呢?”
“都是没良心的。”
“六爷他们呢?”
“没人管咱们,这伙人是有些道上背景的,商队里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似的,六爷先还松动了,后来见别人都不乐意来救人,就变了卦。”
“呸,恶心人的东西!”
“更恶心的还有呢,商队里怕事情闹大,竟也要派人来抓我们。”
“什么意思?”
“他们怕惹上官司,怕我们去报官。”
“无耻!”
“我也差点没跑出来,倒是六爷还有些良心,帮着我掩护,我才能跑过来找你。”
“那咱们现在是被两面夹击呀?”
“是啊,小姐,怎么办哪?”
“安立民呢?”
“他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嘘!”
妙清示意,她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了。
“这片多找找,那娘儿们是过了巷子之后,人不见了的。”
妙清和阿诺压抑着呼吸,整个人都僵住了。
“找了吗?”
“都找了,没有。”
“估计是往前跑了,别让她们跑到商会那儿了。”
这伙人吵闹着又跑远了。
就在妙清舒了口气,瘫下去歇了会,准备从洞里爬出来的时候,一个男声从天而降。
“不要出来。”
“谁?”妙清大惊。
“是我,安立民。”
“你跑哪儿了?”
“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你们继续躲着。”
“为何,我们想赶紧离开此地。”
“这些南蛮国来的人惯会此种伎俩的,买卖人口也是他们的生意,南边很多流民便是被拐走做了奴隶,他们有一套抓人的手段,这里是他们觉得极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一会儿他们定要折返的,这会子走是故意诈你们的,千万不要出来。”
“原来如此,大恩不言谢了。”
“嗯,我就离开了,不能叫他们看见我。”
说罢,妙清就听头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人别是诓我们的吧,会不会和商队是一伙的。”
“他要是一伙的,早就抓着我们去邀功了。嘘!”
两人安静下来,果然又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次妙清清楚地感受到头上有人在来回走。
“有没有?”
“没有。”
“走吧,去和大哥汇合。”
脚步声又一次渐行渐远。
这下妙清和阿诺属实受了惊吓,也不打算再出来了,预备就这么呆到第二日天亮。
“出来吧。”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安立民的声音。
“这次可以了?”
“嗯。”
“可出去我们能去哪儿呢?”
“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可以让你们避一避。”
妙清和阿诺在安立民的帮助下爬出了洞,灰头土脸地跟着他走。
“你们什么东西都没带?”
“这怎么带?”妙清无奈道。
“也是,你们先跟我走,安顿好你们,我就回邸店看看,如果他们没有抢了你们的东西,我便挑些值钱的给你们送过去。”
“实在是多谢了。”
“这些人都是没什么道德观念的,就是把他们当作畜生也不为过,往后还是不要两个姑娘家独自在外面走了。”
“嗯,我们预备投靠我姑姑的,只是送出去的信,一直没有动静。”
“哼,这些差役们,都是一些酒囊饭袋。”
“再不济,我们就直接去找姑姑也是可以的。”
“也得注意安全,到时候让了达师父叫人陪着你们。”
“了达师父?”
“是的,我便是带你们去她那儿,她是醴泉庵的姑子,上次我述职经过她那儿,她帮了我大忙,人是极好的。”
“谢谢你,立民,往日我总以为你冷漠,是我错了。”
“没什么,没得叫这些异邦人欺负了大周朝的子民。”
夜色下,安立民带着妙清和阿诺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处尼姑庵。
安立民叩响了庵门。
等了片刻,一个小女孩并一个小男孩过来开了门。
“阁下深夜来小庵,所为何事?”
“麻烦告诉你家师父,立民带了两位女客,因遭了难,想来避几日风头。”
“请稍等,我去回师父。”
没一会儿,小男孩又过来,将妙清等人迎了进去。
“师傅?”妙清刚跨进屋,就惊叫出声来。
“臻姐儿?”黄师傅也甚是惊讶,起身上前握住了妙清的手。
其余人倒是面面相觑。
黄师傅向众人解释一番,众人皆道缘分奇妙。
“这便是我与你说的,我的徒儿,汪妙清。”
炕上以为着尼姑装的女子闻言,也起身大步走到妙清面前,搂住她的胳膊,细细打量,柔声道:“妙清,好名字。”
黄师傅拍拍了达师父,笑道:“怎么样,我徒弟不错吧!”
“你好福气,得着个宝贝。”了达转过头去,又回炕上坐定了。
“便叫妙清住在你旁边吧,你也和我这个徒儿多接触接触,也好传授点新东西给她,我是没什么能再教她的咯。”
“你尽偷懒。”了达嘴上虽抱怨,可眼底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这了达师父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瓜子脸上未施粉黛,但从一双微微上挑的眉眼中能看出,年轻时必是风华绝代的,不过再细瞧,又会发现了达眼神平静而温柔,有种岁月历练后的宁静,叫人想亲近。
因今天闹了一夜,妙清人刚一沾上床,就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日,了达亲自将早饭送到妙清房内,又拉着妙清谈天,又给妙清梳洗装扮,倒是弄得妙清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我这里人迹稀少,这会子有你们过来,我乐得伺候呢。”
“了达师父说笑了,怎敢劳烦师父伺候,只盼师父高兴就好。”
“高兴,我高兴呢。”
“对了,昨日妙清实在失礼,竟就睡过去了,还想请问,带我们过来的安大人……”
“他已经走了,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
“也没有一直叨扰的道理,我已去信给我姑姑,只是她并不知道我们到了这醴泉庵,今日我还得出去一趟,再给姑姑去一封信。”
“倒不用如此着急?这里虽然人烟少,但是景致还是不错的,姑娘奔波了一路了,不如在小庵里多养两日,如何?姑娘自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这样也好,谢谢师父。”妙清见盛情难却,便答应了。
没想到过了一天,汝贤竟自己找过来了,不过来的不止是姑姑汝贤,还有姑父丁伯泽。
两位长辈双双来找自己,妙清倒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姑姑,姑父,不用亲自过来的,就找个人来接我们就好了。”
汝贤直接忽略掉妙清的话,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小崽子,你是胆儿肥了啊,翅膀硬了是吧?就这么离家出走,只带着一个小丫头,她有什么用?当初要是知道外面险恶,出了问题,还是要求助长辈,你还要出来?”
“姑姑,您也知道的,我若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外面人心险恶呢?只要我没试过,我必然会将外面想象地特别美好,到时候指不定捅出更大的娄子呢!”
“你还给我犟嘴,你爹走得早,就该我来教训你,你今日便跟着我回去,我要好好收拾你!”
妙清听了,立马焉了,她知道这位姑姑最是说到做到的。
“这位施主,莫要动气,妙清在外已经遇到了危险,诚如她所说,在体验了之后她也得着教训了,也算是幡然醒悟,这会子就是愿意回家了,便不要再惩罚她们了,能从那群强盗手里逃跑,可见妙清是个聪明的,这么个好苗子,莫要废了她的功力。”
“这位师父倒是很看重你啊!”汝贤对着妙清道。
“姑姑,了达师父最是和善了。”
“了达师父看着倒是有些面善。”汝贤突然道。
“你是过来接妙清的,又不是过来吵架的或是套近乎的,当着师父的面胡乱说些什么?了达师父还请莫要怪贱内无礼。”姑父丁伯泽打断汝贤道。
“我也就是觉得在哪里见过,随口一问罢了。”汝贤斜了眼丁姑父。
见妙清家人来接人了,了达师父也不好再留妙清,况且庵内也没有足够的地方住这么多人。
妙清跟着汝贤上了车轿,阿诺也陪伴着。
一上车,汝贤就搂住妙清,道:“我的儿,你瘦了这许多!”
“姑姑!”妙清这会子终是没忍住,扑到汝贤怀里,落下泪来。
“贤小姐,我老早几日就去驿馆送书信了,怎么到今日才见着您呢?”阿诺最是在意这件事,不问清楚,倒像是她办事不得力了。
“那起子人皆是不知轻重的,他见你衣衫褴褛的,便轻看了你,觉得你的信,有什么重要的,故而就没放在心上,来往镇子上和洛阳府邸的信件都送了好几波了,他才慢悠悠捎上你的信,这才慢了这许多天。”
汝贤想到了什么,又道:“天么,你们是不知道,我收到臻姐儿的信,见里面的内容,我当时就晕过去了,吓得我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转醒过来,就逼着你姑父带着家丁一起,连夜过来找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