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贤呼了口气接着道:“我和你姑父就赶路啊,急的要命,到了你说的邸店,已经是下半夜的事了,进去一问,那店家说你在二楼客房,我们就上去了,结果怎么着,就看到你那个屋子一片狼藉,你姑姑我当场就瘫下去了。”
说着说着汝贤想起昨夜情景,又抹起泪来,妙清揉了揉她的后背。
“后来呢?”
“我们正手足无措的时候,正巧碰上那个安什么的。”
“安立民?”
“对对对,是他。我们一聊,才知道你来了这尼姑庵,于是又赶紧往这儿赶。”
“姑姑,真是辛苦您和姑父了。”
“我是真怕你出了事,我怎么对得住你爹呢!”
提到德存,妙清也又跟着难过起来。
“哼,那个差役耽误事,已经叫你姑父关起来了,回去就处置他,还有那些个对你不轨的小混混,还有那个商队,在我们大周朝的地盘上这么欺负人,也要处置,统统赶走流放!”
“姑姑!”
汝贤说到激动处,人都要飞出座位去了,妙清倒被逗乐了。
“叫姑父斟酌定夺吧,您这倒是干政了”
“你又说我,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东西。”
妙清赶紧向汝贤撒起娇来,又问道:“姑姑,咱们就回你府上吗?我那些东西……”
“你那个三瓜两枣的,算了吧,也就那些土匪上赶子去抢,赶紧跟我回去,你再提那些破事,小心我打你。”
妙清赶紧缩回了脑袋,在汝贤肩上蹭了蹭。
“那臻儿可就真赖住姑姑了。”
“你看是不是还是家里好,真是个傻子。”
“过几天我还得去登门谢谢了达师父和立民,姑姑……”
“知道,礼给你备上,不过安立民你是见不着了,他已经离开商队了。”
“也难怪,他倒也没必要再跟着商队了。”
“你姑父倒很是欣赏他。”
“那便提拔提拔他呢。”
“还说我干政,你又如何?官场上的事,你姑父明白。”
“知道了,臻儿就做甩手掌柜了,姑姑疼疼我。”
“就你嘴甜。”
至傍晚,妙清一行终于到了丁府,北方的宅邸与南方有所不同,少了婉约秀美,多了雄浑有力。
汝贤知道妙清这会子必然已经很疲乏了,便布置了简餐,饭毕就放妙清去休息了。
这些天来,妙清担惊受怕,这会儿终于可以完全放下心来,直睡昏了过去,至第二日晚间才缓缓转醒过来。
一睁眼便见汝贤坐在床边。
“可算是醒了,老丁,你来瞧瞧啊,臻儿醒了!”
“臻姐儿刚醒,你嚷嚷什么?”丁姑父口中说着,身体却也挪到了床边。
“臻儿,感觉如何了?”丁姑父关切道。
“我睡了很久吗?我好多了,现在精神着呢!”
“你睡了一天一夜,能不清醒嘛。”汝贤道。
“哎呀,真不好意思,阿诺,怎么不叫醒我?”
“你怪阿诺?你睡得像头猪,怎么叫也叫不醒。”
“我这就起来。”
“对,起来活动活动,阿诺,去给臻儿弄点粥菜来。”
“你也守了一天,也赶紧吃点。”丁姑父对汝贤道。
“就你话多!”汝贤瞪了丁姑父一眼。
“哎呀,姑姑你赶紧吃饭去。”
“没事儿,我和你一起喝点粥就成,还清爽。”
“姑姑你真好!”
“得了,你好好养身体,养好了我就给你送回去。”
见妙清听了低着头不说话,汝贤叹了口气道:“我是不太清楚你到底为了什么定要离家出走,可这都大半年了,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臻儿这才找着几天,先养身子,其他的往后再慢慢聊。”丁姑父帮着岔开了话题。
汝贤也顺竿子下了,正好粥菜也端上来了,一家子人便挪到前厅用了饭。
待妙清精神好了,便去了醴泉庵。
“师傅,臻儿有些困惑,还要求教您。”妙清说着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了达师父。
“不用回避了达,你可以完全信任她。”黄师傅道。
“好。”
三人随后便进了内室。
妙清便将汪家的事情告诉了两位。
“你爹去世了。”了达轻声道。
“了达师父您说什么?”妙清没听清。
“哦,你爹爹去世了,你一定很伤心。”了达又道。
“你原先的想法是什么呢?”黄师傅接过话来。
“在外面这么久,我想家了。”
“那便是想回去了。”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三叔,而且姨娘必然又要催着我嫁人。”
“如果回不到过去,就不回了罢,就留在洛阳……”了达忽道。
“这不显得更有问题了,即使在洛阳,嫁人怕是也躲不过。”黄师傅看了看了达道。
“其实嫁人也不坏,你姨娘不会给你瞎找人家的,而且你正好也可以避开你三叔。”黄师傅又道。
“妙清,你为何不愿意嫁人呢?”了达问道。
“我想是害怕,不管是汪家还是岳家,家庭内复杂的关系叫我害怕,况且不管是我爹还是三叔,都不能算是好归宿,我娘不必说了,小庞氏和郭氏,便是杜氏,都……”
“你娘……”
“了达师父认识我娘?”
“她只是刚刚没听你提起,并不认识的。”黄师傅道。
“不过……”
“不过?”
妙清继续道:“这段日子,我住在姑姑家,看着姑姑和姑父日日相处的样子,倒是瞧出些高兴来。这些年过去了,姑父都不曾纳妾,这自然也是子嗣已延绵的原因,可谁家不想再多些子嗣呢,说到底还是姑姑与姑父两人相知相惜。”
“确是如此,想当初你姑姑也是由家人做主嫁过去的,到如今竟最是幸福。”
“这也是我姑姑命好吧。”
“你怎知没有当年庞太太相人的功劳,又怎知你姑姑没有尽心照顾你姑父呢?”黄师傅反问道。
“师傅说的是,只是像是我娘,还有小姑姑,也都尽了心……”
“总也缺了一样,你娘当年年轻,相中你爹,看中的是诗词书画,可这些并不是过日子的样子,而你小姑姑更不用说了。”
“那若是能相中个好的,便好了?”
“一切事在人为,莫要为没有发生的事焦虑。你小小年纪思虑过度,也是不好的。”
“师傅。”妙清心下已有了答案:“师傅与我一起回平江吧,了达师父也去,好不好?”
“了达师父与平江不合宜,我也将继续周游……”
“若如此岂不是又见不到师傅了?师傅也从不来信给我。”
“该相见时总会相见,就像今时今日,你有很大的困惑,我们便自然相遇了。”黄师傅淡然道。
在确定了回平江后,妙清倒也松了口气,不再忧心。
至晚间,妙清与阿诺在屋里吃茶。
“今儿听说那起子人竟是周朝人,都已经叫刺字发配了,那支商队也被驱逐了。”阿诺忿忿道。
“知道了,如此便罢了。”
“对了,咱们究竟回不回平江呀?”
“你很想回去?”
“我只是觉得,小姐经历了这些苦难,回去还能有汪家庇护着不是?”
“若是我不愿回去,你跟我走吗?”
“小姐的意思是?”
“我在问你的意思。”
“我……我自然是跟着小姐呀。”
“你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吗?”
“什么实话?”
“你和三叔是如何认识的?”
“小姐……”
“说吧。”
阿诺见妙清如此坚定,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
“阿诺以为瞒得很好呢……小姐还记得当年大爷是因为什么被关进牢里的吗?”
“这怎么能忘记……难道你就是?”
“没错,当年大爷因买了宫里的宫女而出事,而那个宫女就是我。”
“当时我也被带走了,故而还没来得及进汪家,作为宫里出来的,又是戴罪之人,这是丑闻,京里来的公公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们好几个卖到各地的姑娘们送进了尼姑庵,那可不是醴泉庵,那是个活死人窟,进去的姑娘都要……”
“我明白了,便跳过这段吧。”妙清抚了抚阿诺道。
“我们几个害怕极了,就在那时,三爷过来了。也不知他如何打听到那个庵的,他出钱买了我们几个,其他人他放出去了,是我求着他把我带走的。”
“为什么呢?自由不好吗?”
“我有了自由又如何,我无依无靠的,自由于我反倒意味着危险。”
“如此你便进了汪家?”
“是的,原先我就是要给小姐你的,正好那时候三爷想安排一个人手在小姐身边,我是个生面孔,你不了解我的情况,后面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三叔竟如此早就安插下了他的人……”
“小姐你别误会了!三爷并不为监视着小姐,怕小姐有何危害于他的举动,三爷只是希望我陪着小姐,他知道你是个要强的人,正是怕有一天你做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我能照顾着,也能叫他放心。”
“他倒是一早就做好了会被我发现的准备了。”
“发现?发现什么?”
“没什么。”
“那小姐究竟如何发现我是三爷的人呢?”
“很早前我便感到哪里不对劲,后来仔细回想,便能感觉你对三叔的事格外上心,还知道三叔喜欢什么。还记得在张九村的时候吗?三叔过来,我们一起去市集的时候,你买了许多三叔用的东西。”
“再到后来,我的很多行动,三叔都可以提前知道,我便明白我身边有三叔的人,再联想到方才说的,就不难猜了。”
“那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很早了,还没离家的时候就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