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妙清!”
屋里又传来赵家二公子的吼声。
两人因相识多年,小时候两人就不对付,再加上这次妙清颇有被骗的感觉,便更是有事没事暗戳戳捉弄赵承简,故而小俩口常常吵得不可开交,可过一夜又和好如初。
家下也不知这两口子,到底是和谐美满,还是冤家路窄。
时日多了,妙清对赵家也熟悉起来。
承简从小是赵夫人带大的,而他生母,也就是傅姨娘,以前是赵夫人的陪嫁丫头,原并没有就给了赵大人,只是两人婚后没多久,赵大人一次外出,竟从外面带回了妖精似的贾姨娘,这才让赵夫人下定决心,把傅姨娘给了赵大人,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个人制衡这位新来的姨娘。
不过赵大人虽然异常关心贾姨娘,可没想到,倒是傅姨娘先有了孩子,这便是赵承简。
在赵家,生下来的孩子都是交由主母抚养的,更别说傅姨娘原就是赵夫人的丫鬟,这傅姨娘也是最温顺恭谦的,在这个家里,要不是有赵夫人照顾着,她怕不是早就被贾姨娘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而这点,也正是承简最不喜的,因着自己生母过于软弱,他打小就见着贾姨娘肆意欺负自己母亲,也因自己母亲没什么存在感,连带着他在父亲那儿也从来得不到什么关注,要不是他自己憋着一股劲儿,够拼命也够聪明,今日也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虽说承简自小是赵夫人带大的,可毕竟不是亲生的,贾姨娘因着这层关系,虽不敢做得太过分,可这也并不意味着赵夫人能把他当做亲生的看待。不过承简也知足了,上面有赵夫人亲生的大哥,赵夫人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没有什么可不满的。
而贾姨娘是在承简出生好几年后才生下的崇誉,因贾姨娘受宠,竟说动了赵大人,没有将这个小儿子放到赵夫人名下抚养,而是专为母子俩在府上设了一处别院,俨然是一个小赵府了。
至于赵大人,在赵承简这里,评价也甚是……不高。这位父亲,在承简口中,就是个极度偏心的,从小时候起,赵公君眼里就只有贾姨娘,跟赵夫人那叫公事公办,跟自己母亲,那简直是没当这个人存在过。
如此,对他赵承简,自然也是查无此人,要不是他在皇位候选人那里是有头有脸的,这两年在整个京城都算是势头正猛,这位大人物也不会多看他赵承简一眼的。
况且,要不是他偏宠贾姨娘,任由这个妖精在家里作威作福,他母亲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
简直是个昏爹!
当然这些话,赵承简也不会在外面说,只是每每妙清感叹自家公爹好脾气,是个儒雅之士的时候,承简都会斜着眼,冷哼一声,说妙清眼瞎,不会看人,难怪当年被骗子骗。
妙清被骗的事儿,算是她心里的一道伤疤,承简每次一揭开,两人就要爆发一场战争,小两口的院子就会热闹起来,闹得次数多了,其实妙清也免疫了,只是觉得不吵吵,好像浑身不舒服,也只好走走流程了。
不过,很快妙清也逮着了赵承简的命门。
自认识以来,所有人都叫赵家二公子为赵承简,就是成亲的时候,帖子上也是赵承简三个字,妙清也不曾去问承简的名字,想来也没什么必要,这种官宦之家,以字相称是极寻常的。
可那日,五儿和赵家丫头嗑瓜子聊天,竟带回来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赵承简大名是,赵阿仲!
想来这赵老爷子也是个不爱费事的人,赵家大公子是赵阿伯,老三是赵阿季,这简直跟赵大、赵二、赵三没啥区别。
本来嘛,普通人家孩子叫这种名字也不算什么,只是放在赵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就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难怪这兄弟三人在外,从来都是以字相称,这许多年了,妙清竟完全不知道赵承简的大名,可想而知,这位赵二公子怕是也不希望别人知道。
“阿仲?”
晚上妙清和承简用过晚膳,回了屋,承简靠着软塌,托着腮看书,妙清见他这坐没坐样儿的,又想到日间五儿给自己说得八卦,不由嗤笑起来。
承简抬眸瞟了妙清一眼,见烛光映着她的头发亮亮的、暖暖的,心中一动,面上却波澜不惊,又低下头去看书,可书中写了什么,竟是全然进不了脑子了。
承简叹了口气,正待放下书,打算去逗逗妙清,还没起身,便听到刺耳的两个字飘进了耳朵里。
他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没听清自己的小妻子刚刚说了什么。
“阿仲,看完书了?过来过来。”
妙清眯着眼,坐在对面的榻上,用手招呼承简,很是轻佻。
承简觉得头上青筋抖了抖,坐直了身子道:“你说什么?谁是阿仲?”
“装什么傻呀?这屋子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还能有哪个阿仲,自然是赵家老二啊!”妙清说着,咯咯笑起来,先开始还是小小声的,不一会儿就控制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起来,当然,赵承简那一会黑一会白又一会红的脸色,更催化了妙清的笑。
“谁跟你说的?”承简心里暗暗发誓,要把这个人碎尸万段。
“这哪儿瞒得住,你以为能瞒我一辈子?”
承简不吱声。
妙清又玩笑道:“以后啊,我也不叫你阿仲了,直接叫你赵二,哦不,赵小二。”说罢,她整个人笑倒在榻上,真太好玩儿了,赵承简那个表情,还没见过他这么吃瘪的表情呢!
妙清笑得抹了把眼睛,抹下几滴泪来,待睁开眼,就见承简已经站在榻边,抱着胳膊瞧着她。
“怎么?没话说了吧?让你天天揭我老底,你这个老底,我可是可以攒一辈子的!”妙清故作严肃地道。
此刻承简已经从刚刚的错愕、尴尬中走出来,正一脸玩味地看着妙清,他本来就生得高大,妙清又是躺倒的姿势,承简俯视着妙清,更显得他……“高不可攀”。
妙清心中警铃大作,瞅着两人间的一个空隙,正欲起身逃跑,可承简毕竟也是习武的,反应极快,妙清刚有点动作,就被承简压回了榻上。
“可以啊,被你抓住了把柄了,娘子。”
妙清手被箍住,动弹不得,只得认输。
第二日,妙清便只能扶着腰出门了。
“呦,臻娘子这是怎么了?”大嫂见妙清这幅样子,关心道。
可见妙清支支吾吾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心下也了然,便笑道:“你们啊,年轻真是好,不像你大哥,是个呆子,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
“大嫂是想让大哥怎么地呢?嗯?”妙清故意逗大嫂,惹得自家嫂子臊得脸红到了耳朵根子。
敏之作为家中长子,又是赵夫人的嫡子,从小就被管教得极严,做什么事都讲究一个规矩,而娶得媳妇儿也是京中大户,孟家嫡女,这也是位从小调教出来的大户小姐,故而这对小夫妻在外人眼里,尤其是赵夫人眼里,简直是天造地设,是最模范的夫妻样本。
这家中,妙清便与这位大嫂十分交好,孟月梅是和汪家女子不一样的,她端庄典雅,举手投足都堪称是艺术品,但妙清觉得,这位嫂嫂内里和汝贤、汝惠是相似的,都是真诚的,也是最坚毅的,她们柔,但也韧。
“小姐!”五儿还是改不了称呼,她急匆匆跑过来,直奔妙清。
“怎么了?”妙清问道。
“汪家来人了,说是,说是……”
妙清心中一沉,约略知道是什么事了。
自她出嫁以来,祖母有过一阵好转,但过了一段时间,又急转直下,每每接到家书,都会提及这位老祖母的病情,这下子汪家突然来消息,若不是其他,便怕是这位汪老太太的白事消息了。
果然正是此事,妙清倒也不太意外,她答应着,便去见了公婆。
公婆也是明理的人,听到汪家的事儿,便主动派人送妙清回去奔丧,只是承简面色不好,毕竟新婚小夫妻,这一别怕是要有小半年见不着了。
而且近日来承简在外也忙碌异常,大部分时候,妙清也只能在深夜与他见一面。
此时正是朝局动荡之时,眼见着老皇帝定是熬不过年下了,大统又一直没有正式消息,看起来是要等老皇帝殡天才能尘埃落定了。
宋子昼一班人马每天都是精神紧绷,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也不敢生事端,京中还有好几支势力虎视眈眈,就等着这位十三爷出个岔子,好取而代之,这其中也包括子昼的大哥,宋梦宏。
不过好在宋夫人是个明白人,在家里还能说得上话,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若是自家闹出自相残杀的戏码,影响的可是一大家子在未来几十年的气数,她当然也不想看到自家骨肉相残。
这个天家位子,宋夫人也明白,老皇帝早就做不了主了,真正能做主的是楼皇后,楼皇后属意子昼,这是人尽皆知的,连自己的干女儿都嫁过来了,要是真叫梦宏成了事,怕是这位子也坐不稳,新帝登基,宫内宫外根基都还浅,若是得不到太后的支持,那真是后患无穷。
而若是梦宏没成,就更糟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她宁愿梦宏碌碌无为一辈子,也不愿他出什么意外。
故而,宋夫人让娘家人出面,亲自把自家大儿子送到了大西北,美其名曰历练历练,可明眼人都知道,就是为了让这个儿子远离朝堂,这不,连跟着去的人都是宋夫人的心腹,就是要监视着这位大公子,别惹事儿,风头过了再说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