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第三卷完)
作者:申吉   杜宇一声春晓最新章节     
    朝中有赵承简拦着,安立民自然感觉到做事会掣肘,但他若是明目张胆地,像之前那样向皇帝进言,皇帝也不会再对承简出手了。

    安立民在等待时机。

    而这个时机终于是来了。

    在西北边境,有一条河,名曰楚掖河,这条河的东西两边,东边住着周朝居民,西边则住着鲜族居民。

    但实际东西两岸原都是周朝的领地,因此地人烟稀少,如果派专人守卫,成本极高,况且楚掖河两岸百姓,长久以来一直互有商贸往来,皆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从未发生过冲突,故而这里几十年来,地方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安无事也便罢了。

    可不知为何,这西岸的鲜族人突然暴动起来,甚而有要进犯东岸的架势。

    这一闹,就闹到了大周朝的朝廷,可朝廷并不清楚这块边陲小镇的情况,只当是单纯的鲜族进犯,便派出了承简去击退敌人。

    就在承简即将启程之时,赵公君的信到了。

    原来这一任地方官正是赵公君的老同年,若是侵地的事情被捅出来,这位老同年怕是不得善终,赵公君便希望承简收复失地即可,上报为正常的鲜族进犯,不要将侵地的事上报上去。

    承简回了赵公君,“请放心”三个字,就率军西进了。

    等到了楚掖河,发现敌军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很快便平复入侵,楚掖河西岸也重归周朝治下。

    本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没成想,承简还没有回到京城,事情就被发现了。

    这事被捅出来,皇帝大惊,在自己的国土上,竟有这么一块地,实际落入了鲜族人的手中,而这块土地的地方官,竟然坐视不管,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于一个国家的颜面、一个国家的国防安全来说,这都是不可容忍的。

    皇帝震怒,立即下令彻查。

    很快,温大人的亲信,一个姓葛的书手就招了,还上交了赵公君与温大人的往来书信。

    葛书手说是赵大人一直与温大人有来往,两人早年是同窗,现今赵大人被贬在家,一直对朝政十分关心,尤其是边境问题,时常委托温大人与楚掖河西岸的鲜族人交流,也不知究竟为何,这赵大人这么关心鲜国的情况,云云。

    而这次竟然发生鲜族入侵的事件,这可是几十年未遇的情形,他原是觉得赵大人一心为国,才关心边境,可如今细想,总觉得事情蹊跷,而且他看到小赵大人曾去信给温大人,承诺这次事情不会牵连到他,这就更奇怪了,为何要包庇温大人呢?本来楚掖河西岸被侵占的事儿,也不是从温大人这儿起得,皇上是明君,必不会牵累温大人的,小赵大人这么做,实在有些欲盖弥彰之意。他这才决定勇敢站出来,将真相公之于众。

    这言下之意,就是指认赵公君通敌,引来了鲜族兵,而赵承简出面,包庇了父亲的老同年。

    这可是滔天的罪名,只要坐实了,赵家就再也起不来了,甚而会招致灭门之祸。

    处理这样的几朝老臣和当朝重臣,可也不是光凭一个书手说说就行的,一定要拿出确凿的证据。

    如此,那堆往来的书信,就成了关键证据,葛书手说了,里面有小赵大人的书信,直接写明了他会帮助温大人脱罪。

    可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那封信。

    没有关键证据,就不能轻易定罪,况且承简没有查出侵地的事,也不能一巴掌拍死是有意为之,毕竟军情紧急,没顾上这些,也是能说得通的,至于赵公君与温大人往来,向着同年之情上说,也同样说得通。

    可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最终,赵公君选择上书请罪,自己与温大人确因同年之情,多年来一直有书信往来,此事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温大人担任楚掖河一带地方官之前,这足以证明自己并不为了通敌而与温大人来往,也不知为何这葛书手单单上交了温大人任职楚掖河之后的书信?故而通敌一事,他赵公君是断断不可认的。

    至于帮助温大人隐瞒侵地一事,他确实曾拜托过儿子赵承简,但承简为人正直,对国家、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在他提出隐瞒一事之初,就拒绝了,还请皇上不要牵连承简。

    随着上书一起奉上的,还有当初他写给承简的信。

    如此一来,虽说保住了承简,可赵公君的政治生涯,算是彻底断送了。

    “爹这次为了托举我……”承简自然明白赵公君的做法。

    “那当时你写给温大人的那封信……”妙清惊疑道。

    “一早就让温大人烧掉了,自然是找不到的,我写给父亲的回复,想必也早被处理掉了。”

    “如此爹和温大人便将所有的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妙清叹道。

    “我何德何能,让两位前辈断送自己的政治生涯,甚而断送自己一辈子的名声……”

    “承简……”

    “我曾经对父亲怀着怨恨,即至三弟的事情出来,父亲大义灭亲,我才对他稍有改观,可也觉得他冷血,可如今……臻儿,从此后,我都不会再鲁莽了,就是为了爹,为了这个赵家,我也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想当初我与皇上对着干,又做了许多引火上身的事儿,现在想来,真是不懂事……”

    “也包括……娶我吗?”

    “臻儿……”

    “没关系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既然那时候你还鲁莽,在你的鲁莽之下,你我之间有了这段缘分,那这就是天注定的,现在你打算收敛锋芒,也不过是经历了一些挫折,才得到的教训,我都能理解,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呢?想当初,我也为我自己的鲁莽付出过很惨痛的代价呢!”妙清笑道,露出两个小梨涡。

    承简动情,一把将妙清揽到怀中。

    “承简,往后咱俩就一起啊,夹着尾巴做人!”

    妙清这话将承简逗笑了,她感受着承简起伏的胸膛,才顿觉温热,她感到安全,感到安心,还有安宁。

    妙清抬起头来,望向承简,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眼下,这事儿瞧着是解决了,那个葛书手也因造谣被流放了,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并非如此,你想想,这次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巧?几十年都相安无事,这会子突然来犯,而且凑巧主事的官员是父亲的同年,凑巧这个书手如此大义凛然,就这么背叛了自己的主子?”

    “你是说……”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和安立民相识的情形,那时候他是不是和一个外族人交好?”

    “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甚至鲜族进犯,也是安立民一手操纵的?”妙清大惊。

    “我不能肯定,因为现在根本没有证据,但是这次事件,一环扣着一环,也过于巧合了,就算他没有通敌,我也不相信这里面没有人力在作祟。”

    “如此说来,你是觉得,安立民已经在下手了,必是要将赵家置于死地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做到什么程度,只是从这次的事情看来,真是凶险极了,如若父亲反应不及时,便是赵家满门的灾祸了,所以,保不齐下次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他的目的只是让我,让赵家远离朝堂,也可见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是不管你我死活的。”

    “这如何是好呢?我们没有害人的心思,可难保别人没有害我们的心思,这真是防不胜防,再者,一想到从今往后,我们都要生活在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我就感到压抑。”

    “臻儿,你可愿永远跟我?”

    “你这是什么话?不跟着你还能跟谁?”妙清愣住,不知承简意欲何为。

    “我打算向皇上请命,外放边疆……”

    “你是说去驻守西北边境?”

    “对,一方面,这也可以证明我们赵家确实没有通敌,不然哪敢在这个节骨眼还往枪口上撞呢,另一方面,也想以此机会,远离朝堂,起码暂时避一避风头,兴许在这样等待开发的地界,反而能做出一番事业呢?你看大哥,常年外放,他倒是自得其乐的很。”

    “我尊重你的想法,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西北边境,我还没去过呢,听说当年我祖父可是在那里发家的,我觉得挺好的,我愿意去那里瞧瞧!”妙清倒是很高兴。

    见妙清并不在意去苦寒之地,承简愈发动心,又将妙清揽回怀里,这次再没有放开她。

    翌日,承简便请旨外放。

    子昼原还劝说他留在京中,以多年交情,他本也不相信赵家会行通敌之事,但是承简却是去意已决。

    “陛下,当年父亲也是在边境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不止为了彻底洗清赵家的嫌疑,臣也希望能效仿当年的父亲,在边境立下战功,为国家守住边境防线。现如今朝中局势稳定,倒是边境近来常有不平,臣盼着能为国家效力啊!况且臣已经两次参与边境战事,对边境之情形有不少了解,对边境的风土人情也熟悉,此次请命,也希望可以在臣的治下,让边境百姓能安居乐业……”

    “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你知道,朕在朝中也需要你……”

    “朝中之事幸而有安大人操持,新政稳步推行,臣留在京城,作用总不如去边疆……”

    “你是与朕置气……”

    “陛下,臣并未置气,经历了这么多事,臣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少年了,这次请命,臣是深思熟虑的,且臣这次西去,还要请皇上的旨。”

    “什么旨?”

    “西北边境特殊,与其他地方不同,其他地方或可推行新政,但西北边境切不可急功近利,故而臣想请陛下的旨,在臣的治下,给予臣各方面的自治权力,不受新政之影响。”

    “这……”子昼沉吟,但见承简说得极诚恳,他也相信这个请旨并非说说而已。

    “皇上如若不允,臣倒真要置气了。”

    子昼没想到承简竟会向他撒起娇来,他想了想,便也笑了,道:“好,朕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