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江的天气变化向来大开大合,一周之内起伏三十度都是很常见的情况。开幕式当天,气象局发布寒潮预警,提醒市民记得添衣保暖。
两天前还艳阳高照的宣江就这样进入极其阴冷潮湿的秋冬季节。
“幸亏哨兵体质偏热,不然我要被冻死啦!”徐图不满地抱怨,妩媚的眼线像是水蛇,“宣江是什么破天气啊?也只有像你这种在英国待惯的人才会忍受得了哦。”
“我刚来的时候正赶上这里最后的暑潮,又闷又晒,每天都热得想死。”厉卿靠着车窗,懒洋洋地说,“现在这样挺好的,吁服舒服。”
徐图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他:“特级哨兵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哎,可怜我不辞辛苦大老远从马达加斯加飞回来,也不慰问犒劳我。”
厉卿总算舍得掀起一边的眼皮:“东西呢?”
徐图伸手摸他的胸肌,笑得淫荡:“你让我舔舔,我就给你。”
厉卿重新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地拧折他的手腕。徐图破口大骂,痛斥厉卿色令智昏忘恩负义。厉卿等他嚎够了,才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怎么还用芯片?”
“中央塔那群老东西能不搜我的身吗?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可不打自招了啊。”徐图揉着手腕,“芯片进入读取程序后一分钟会自动格式化,你抓紧看,都是爆炸新闻。但其中有一点我不能保证,必须现场见过他才可以。”
“有多爆炸?”厉卿将芯片藏进自己的鸽血红胸针里,食指抚摸外圈的镶钻银链。
徐图故弄玄虚:“我只能说,把你那个小情人看紧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收回手指:“他不是我的小情儿。”
车窗外传来镁光灯与相机快门的声音,人声鼎沸,喧闹嘈杂。厉卿佩戴好哨兵特制降噪耳塞,忽然发觉抽一根烟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有些懊恼,但不至于影响正事。侍应生替他打开车门,厉卿收敛起脸上所有多余的表情,变得冷漠。他迈出修长笔直的双腿,一边系着西装纽扣一边往外走,少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玉树临风,反而显得无比傲慢而刻薄,眸光似剑影,明锐而漫不经心地环顾全场,最后将一众媒体甩到身后,消失在东湖水风情摇曳的绿地之畔。
徐图替他应付完缠人的问题,临近大会开始才在后台找到厉卿。ISA的官员正在对他说什么,言谈很热情,大致是想他借调去都柏林当两年首席,让厉卿好好考虑。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厉卿没将话说得太满,“之后有需要我会联系你们,也许。”
两个爱尔兰人先后与他拥抱:“我们一直等你的好消息,Alligi……还有,小心纽约塔。”
徐图等他们都离开,才走到厉卿身边:“我现在看他们劝你去美国,总觉得他们在引狼入室,玩火自焚。”
厉卿:“ISA高层美国人很少,他们内部斗争也挺严重的。你母亲来了吗?”
徐图冲他翻了个白眼:“她要陪我爸过结合热,临时来不了。我爸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好黏人的。”
“那你就得代表徐家站队了。”厉卿让他看远处给中央塔高层专门准备的两间休息室,“过去吧,别和我这种立场不明的危险分子在一起。”
徐图的母亲徐玲同曲霆一样,是中央塔内“鹰派”的支持者。到了这种场合,他再吊儿郎当也心里明白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他哦了声:“你真的不帮曲霆?不过这次他好像也没有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谁都不帮。”厉卿很平静地说,“我谁都不能帮。”
“我谁也不会帮。”
早上九点,第三十七届亚太青年哨兵圆桌会议正式拉开帷幕。会议一开始便是无聊的领导致辞环节,赵培涵好不容易熬过ISA主席发言,中央塔首席哨兵发言,中央塔首席向导发言,后面居然还有柯游发言,袁莉发言,各国哨兵代表发言,他一时间有些绷不住。
“这群人要把宝贵的早晨时间都浪费在念稿子上吗?”赵培涵听着耳麦里同传的鸟语,心情如丧考妣。
坐在旁边的王淼纹丝不动:“倒数第二个了,最后还剩咱们国家的,讲完就下班吃饭。”
“不会是厉卿吧?”赵培涵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感觉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淼憋住笑声往前排瞄了一眼,正被下属大肆议论的厉卿毫无自知之明,非常端庄且倨傲地抬起手臂,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掌,多拍一下都嫌手疼似的。她又将视线转到右边,会场内为向导专门划分了沙发区域,褚央坐在倒数第二排,正躲在抱枕后面打瞌睡。
台上巴西兄弟结束了手舞足蹈的演讲,最后一位发言人跨步上台,是中央塔来的女哨兵。赵培涵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我刚刚看水泥哥动了下,以为他要去讲话。”
王淼看着灯光下的漂亮美女,花痴地说:“好漂亮啊……我想办法要到她微信。”
“你不是在Soulmate上相亲了吗?怎么还要来抢占我们大龄单身男性的名额?”赵培涵无可讳言,“男女通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提上次那个相亲男了,真下头!”不提还好,一提起相亲王淼就满肚子火,“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商场里吃饭,当时只简单聊了天,我对他印象还不错。结果第二次我主动约他去游乐场玩,我发现他居然比我矮了五公分!”
赵培涵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眼前这位身高一米八的女哨兵。
“身高差距不是问题,我并不介意伴侣的外形条件,你知道最根本问题出在哪里吗?诚信和尊重!”王淼很气愤,原本压低的声音都越说越大,“他在Soulmate上写了自己身高一米八,见到穿着平跟鞋的我立刻不吭声了,后面一直在暗戳戳嘲讽我,说‘像你这么高的女孩子在我们村里都没人要的’,气得我当场走人,回头还给他在平台上写了好长一条差评。”
听完王淼的遭遇,赵培涵更坚定不能搞网恋的初心。他同情地拍了拍王淼的肩:“这种煞笔男人我也是头一次听说,下回你要是再遇到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揍他。”
“不用。”王淼示意自己发达的肱二头肌,“姐姐不屑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伴随着王淼绘声绘色的吐槽,台上哨兵念完讲稿,全场响起如释重负的掌声。最后哨兵们全体起立背诵宣言,对着正义女神行哨兵礼,开幕式总算结束了。
褚央正睡得迷糊,听到周围向导都结伴离开,才后知后觉地揉揉眼睛。属于八级向导的制服很朴素,双肩与胸前并没有太多奖章,雪一样纯白无暇,更衬得他皮肤有些暗。
他注意到身后有人,轻轻侧过头,见到一位面容妖冶的长发哨兵。
“向导,你叫什么名字?”徐图明知故问。
褚央用手指了指自己,得到徐图确定的答复,才开口说:“褚央。”
盛装出席的哨兵身材颀长,肩背宽阔有型,眼眉风情万种。他主动走到褚央面前,对向导勾腰伸手:“是否有荣幸邀请你共进午餐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抱着枕头,一时间有些懵,但很快反应过来哨兵动作的含义,抬眼打量他:“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徐图低沉醉人的声音像是美酒:“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乐意告诉你。”
就在褚央即将与他牵手成功之际,厉卿黑着脸踹走徐图。他周身散发着不明怨气,偏偏脸上还要挂着得体而恰到好处的微笑,因而更显虚伪瘆人。
“厉卿。”褚央彻底清醒了,起身微微仰着头看他,“我正在等你……你说要给我的东西是什么,拿来了吗?”
厉卿将风衣兜里的镇定剂瞬间捏碎,手心攥着一大把玻璃渣来回搓捻,笑意更深:“在路上弄丢了,我回头给你赔新的。”
徐图可是看透了好友的小九九,在一旁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呀,你这人怎么不长眼睛,没看到我要对这位向导行吻手礼了吗?”
身穿纯黑色连体制服的首席哨兵向他投去无比阴冷刺骨的视线。
“也不用再麻烦你,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褚央早就忘了自己丢掉一瓶镇定剂,对厉卿摆手,“这位是……?”
厉卿稍稍抬起下巴,算是引荐:“徐图,浪荡公子,花瓶一枚。”
“有你这么介绍朋友的吗?”徐图揽着厉卿的肩,对褚央继续散发魅力,“你好,我叫徐图,徐徐图之的徐图,北京塔A级哨兵,墨大博士,研究方向是热带生物精神体畸变。”说完还抛了个媚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他握手的褚央瞬间变了脸色,很快又恢复正常:“看来北京这边真是人才济济啊。”
厉卿冷哼一声,表示不敢苟同。徐图纵使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再当着厉卿的面调戏褚央,笑眯眯地放他去吃饭。
“比我想象中要普通很多的长相,真没料到你喜好这一口。”徐图毫无惋惜之意,“看来我属于Overqualified。”
“没让你评价他的皮囊,也没让你对他动手动脚。”厉卿甩开他的手臂,“看出来了吗?”
“要不是我做论文那两年上天入地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换个别的什么人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徐图自信地说,“他的精神体不是变色龙,我怀疑甚至不是热带生物。”
“可我见过他的精神体。”厉卿还记得医院病房里咬他手指的那只凶巴巴的小动物,“而他也的确具备制幻能力。”
“所以我给你的芯片就写了这些东西,他的精神体可能和我一样是狐狸,或者毒蛇,蜂,蝶……”徐图打了个哈欠,“总之你回去慢慢看吧,虽然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精神体伪装成变色龙,很漂亮吗?”
厉卿没有回答徐图,从风衣兜里抽出血淋淋的手。哨兵强大的自愈能力使他的肌肉伤口迅速闭合,斑驳血迹像是干枯的颜料。
他转头看了徐图一眼,缓缓开口:“你觉得,黑色鸢尾的人在这个场馆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