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既琛小心谨慎地帮她处理着左手掌心的伤口,期间多数抬眸,问她痛不痛。
女人一话不说,只表情呆滞,木讷讷地放空自己。
良久,傅既琛用医用绑带包扎伤口后,朝她细心叮嘱道“伤口结痂之前都不能碰水。”
见她仍不肯搭理自己,便敛回眸光,低下头去,把茶几上摊开的医用品,逐一放回箱子里。
一边整理,一边淡道“如果你不想谈,我也不会勉强你,至于你说要拿护照回国的事……现在太晚了,明天我再陪你回去,好不好?”
话音落,只听到整理医用箱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顾南枝还是不说话。
傅既琛没辙,暗自叹出一口气,站起身,把手中医用箱放回原来的抽屉里。
等他折返回到客厅时,恰好看见顾南枝脱去拖鞋,兀自一人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抱膝哭泣着。
晶莹闪烁的泪珠,从她一双大而红肿的美眸颗颗溢出,明明是很伤心,很难过的模样,可她却用上排牙死死咬住下唇,硬是不肯将喉咙里蓄藏已久的呜咽声,低泣地从嘴角里冒出来。
这女人要强倔强到这个份上。
顷刻间,傅既琛的心猛抽了下。后背脊一阵寒凉变成汗珠,薄薄一层渗出肌肤表里。
此时此刻,他开始懊恼自己的鲁莽行径,更是后悔把事情如此直白平铺开来,强行逼迫让她面对。
或许,他应该再等一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
可是……什么样的时机才算是合适的呢?他不想再过这种互相欺瞒的日子了。
她演,他就看着她演,然后配合着她装无知,循环往复收不了残局,这样大家都累。
事情总要有解决的一天。既然她不敢,那就让他来做。
这事又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如果她逃避,不敢诚实面对现状,一昧地欺瞒自己,那么今后,又该如何从过往的伤痛中走出来,好好地生活下去呢?
傅既琛走回沙发上,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期间,俩人缄默不语。
不知过了有多久,顾南枝终于主动开了口。
她带着一泣一抽的哽咽声,下巴搁在膝盖上,委屈控诉道“哥哥……你……你真的好过分,你怎么可以派人去调查我呢?那是我的隐私……”
“是!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做。”
傅既琛垂眸目视着她,很想将她揽入怀里好好怜惜,却又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别开目光,冷静向她解析道“之前你瞒着我偷偷吃药,我让人看过是些精神类的药物,当时我很彷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吃这种药,更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知道当面问你,只会让你难堪,你肯定会捏造出一大堆理由来搪塞我,所以我就……”
话还未说完,顾南枝珍珠般大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嗫嚅道“别……别说了。”
“好。”傅既琛一怔,答应道“我不说。”
说完,伸出手欲要帮她揩去脸颊上的泪,却被顾南枝一掌给无情拍打下来。
她抬眸恶狠狠瞪向他,口吻生疏又冷傲“不要碰我!”
话说出口的刹那,就连自己都惊了一把,像犯错事的孩子一般,慌忙沉下头去,避开男人受伤的视线。
偌大的客厅里,俩人相继无言又过了半晌。
顾南枝缓了一缓,须臾口腔一阵浓浓的鼻音响起,问“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傅既琛目光沉笃,没有夹带任何的个人情感“全部。”
她闻言浑身一僵,顿了顿,试探性问了句废话“全……全部是……是指多少?”
傅既琛当然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答反问“那日……刘嫣禾是不是打你了?”
话语刚落,顾南枝背脊一阵激灵,感觉头颅凉飕飕又滚烫烫,快要炸开似的疼痛与无助。
这只是一句毫不搭边的话,傅既琛说了等于没说,可透露出来的信息耐人寻味,让人忍不住开始遐想联翩。
哥哥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顾南枝已经不敢盘问下去,怕到了最后,他会把这种糟糕的结果全部怪罪到妈妈一人的身上。
于是,她急忙结束话题,冷冷朝他道“你先上楼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且无意识地用手指甲抠手臂上的肉。
排排印痕,触目可见。
她的这副模样,傅既琛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心头在滴血,霍然拽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别抓了,手臂都见血了!”男人口吻极其凌厉。
顾南枝情绪激动起来“见血就见血,就算哪天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放开我!”
这算什么话?
傅既琛的脾气瞬间就提了上来,后牙槽一咬,钳住她的藕臂,一把将她扯过来。
原本他应该要生气的,可不知为何,看到她哭得红肿的一双眼睛盈满泪水,他刚才的怒火一下子泄掉,顷刻心软。
即时揽住她的柳腰,用力一提,强势地将她禁锢在怀抱里,让她侧身坐在自己的两膝上,抓住她不停挥霍的双手,刻意放低声线,鼓励她说“南枝,乖!哭出来,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这里只有我,没有别人,哭出来……”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仿佛具有某种催眠人的魔力。
莫名地,顾南枝真的就哭出了声,抽抽泣泣摇着头,自责道“哥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女人因为哭泣的原因,嗓音浓稠了许多,再加上这阵委屈的腔调,声线低哑中夹带一股久违的小奶音。
傅既琛脑海中霎时浮现起小时候她犯了错,小小一个人儿站在他面前,哭红着鼻子,用着发音不准的小奶音不停对他说“哥哥对不起,盼盼以后再也不敢调皮了。”的那个可怜兮兮模样。
心头一阵怜惜拂过,连带面容也跟着痛苦且沉重几分,放开禁锢她的两手,改为兜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缓缓往怀里带,轻柔着嗓说“没事没事,哥哥知道,不怪你。”
顾南枝目光呆滞且悲恸,仿佛沉浸在那场绝望的事故中,永远无法抽身脱离,永远无法与之和解。
她呜呜呜地说“不是的……哥哥你不知道。当时那辆货车突然正面撞过来,我……我应该要急打方向盘的,可是……可是我好笨,我竟然选择直行,砰!砰!砰!连续好几声,好吓人,然后,我面前一片漆黑,我昏了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等我再次醒来,我……我爸爸已经死了。”
“他死了!我……我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