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西炎灭辰荣之后,原辰荣故土归于西炎,如今被称作“中原”。现在由辰荣熠掌管。这位辰荣熠,他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火神,摆火阵与玱玹的父亲同亡。后辰荣熠为了中原百姓归降西炎,娶赤水族长独女赤水小叶,生子赤水丰隆、女辰荣馨悦。
女儿辰荣馨悦,曾在西炎山做过多年质子。
?赤水秋赛每十年举行一次,是辰荣熠接掌中原后举行的比赛。刚开始只是为了刺激中原氏族的小范围比赛,让中原子弟不要局限在一方自闭自大,让各氏族子弟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从而虚心好学、勤奋努力。可因为效果十分好,很多氏族都想有这个机会让氏族内的子弟得到锻炼,大荒内参与比赛的氏族越来越多。到后来,世家大族们也纷纷加入,赤水秋赛变成了全大荒的盛事。
?这个比赛的特殊之处,就是不以国论,而是家族间的比试和交流,所以它跨越了国界。西炎王和皓翎王每次都会派遣大臣送来丰厚的奖品,更是吸引了很多有才华的年轻人参加。
这次出行赤水,由蓐收带队,玱玹相柳随行,小六和阿念也在船上。蓐收是送奖品的,玱玹和相柳都有各自的任务,三人躲在船舱,小六和阿念到处跑。
玱玹本来担心小六和阿念两个再起冲突,没想到她们两个叽叽喳喳地倒是十分开心。
蓐收对小六总来薅相柳头发的事感到十分好奇,走出去一看,看到三个人蹲在船边,说是要钓鱼……
这船在动!钓的哪门子的鱼!
蓐收回头,看看相柳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的银发,送出同情的眼神。
相柳:“……”
怎么了?很奇怪吗?呵,习惯了。
大家族的人多乘大船,小家族多行小舟。但是大家族的人怎么可能轻易露面?几日后,玱玹和蓐收打了招呼,换了小舟随行在大船后。
小六和阿念当然是跟着玱玹一起走,相柳也下了船。一路上倒也结识了好几个朋友。
舟行至赤水,玱玹因为想起父母的事,心里十分难过。当初辰荣熠投降西炎,玱玹有机会可以杀掉仇人之子报仇,但是他为了中原百姓放弃了。现在看到两岸土地在辰荣熠的带领下,农作物丰收、百姓欢乐,一派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不免又欣慰又心酸。
小六安慰他。相柳神情慢慢地凝重下来。
当年大战之时,他曾跌入赤水中沉睡,醒来之后,大概就是这片地方。那么,前面……
小六猛地回头,直愣愣地看着相柳。她听到了他的心声。
战场……
?船行着行着,风光突变。南岸依旧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北岸却寸草不生,犹如荒漠,一直向北蔓延,好似没有边际。
阿念不解,撑船的老艄公为他们讲述了桃花林和旱魃妖怪的故事。玱玹和阿念都问神族为何不来剿杀,阿念更是义愤填膺,声称若是在皓翎境内,一定会让人来除掉它!
“住口!”小六沉默时,相柳已是一声低喝,面色冰冷,眼里有红光一闪而过。
〖相柳……〗
阿念吓了一跳,恐惧地看着面似冰霜的相柳,玱玹挪过来安慰她,她才后知后觉地缩在玱玹怀里哭了。
寒冰之气慢慢褪去,相柳的脸色却许久调整不过来,他蓦然出手,直接冰封了自己的心脉,阻断心声。灵力打进心口,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小六着急:“相柳!”
玱玹是心疼阿念,但是更多的是疑惑:“大哥,你怎么了?”
小六说出她觉得旱魃妖怪不是坏妖怪的理由之时,阿念才渐渐停止了啜泣,玱玹看着低着眉眼、面色现在也好看不起来的相柳,轻轻叹气:“大哥。”
相柳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小六,眼里略过微不可察的失望。但是他知道,他毕竟不是玱玹和小夭本身,没有经历过失去父母的巨大痛苦,他不可以把自己的感受强加到他们两人身上,不该以自己的主观思想去评判别人对错。
他也不是想让玱玹小夭放下心里对父母的怨怼,只是……这里是珩姨战死之地,旱魃名字里又带个“魃”字,他们怎么会没有一点联想呢?
阿念已经好了,但是看向相柳的目光里隐隐还有畏惧。
是他的错,不知者何罪?何况还有迁怒的嫌疑。相柳想了想,手掌微动,最清澈的河水在他手上凝聚成一朵碗大的冰莲花,一会儿功夫水里又有河妖丢出一枚明珠。相柳以明珠做“芯”,放在冰莲花中,递给阿念:
“对不起,方才是我的错,吓到你了。这是道歉的礼物,不接受道歉也可以接受它。”
船上其它三人都看着那花,花瓣晶莹剔透,明珠圆润璀璨,日光一映更是粲然生光。阿念早就注意到了,这会儿一听是道歉,本不想接,但是相柳又说不接受道歉也可以要花……
阿念确认道:“真的?”
相柳道:“真的。是我不对,是王姬原谅。”
阿念试探着戳了一下花瓣,然后一把抓在手里,喜笑颜开。
玱玹暗暗松了口气,看向相柳又蹙眉:“大哥……”
他还来得及说什么,小六沉着脸抓住相柳手腕一探,脸色顿时十分难看:“把冰封解开!”
相柳看看她,声音平缓:“不行。会吵架。”
小六一怔。
这许多年来,辰荣和西炎的那次大战、赤宸与阿珩,似乎都是小夭和相柳之间的禁忌,他们都互相避免提及这个。
正如相柳之前所说,他们的身份与经历不同,根本无法做到处处感同身受。相柳不可能理解她恨母亲,小夭我不能感受到相柳对赤宸的仰慕。
人的人生本就是不一样的。
小六沉默下来,坐在相柳身边,再不发一言。
而玱玹也察觉到了什么,与阿念对视一眼,明智地都没有开口。
船随水波晃动,不知何时,小六将头靠在了相柳肩上,相柳本能地揽住了她。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自己在疗愈。
后来,小六抬头看向相柳,语气带了点隐约的哭腔:“不吵架。把冰封解开好不好?”
“好。”几乎就是瞬间,相柳的目光就柔下来,手指移动,利落地解开了冰封。气一松,便又控制不住吐了血。小六赶紧把脉,又生气又心疼地拧他手臂:“混蛋!”
玱玹心里提着的心落下去,目光温软。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阿念则瞪大了眼睛,心里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低头看看手里的冰莲花,再惊愕地看看相柳和小六,直想仰天大吼一声:怪不得玟小六可以发那么多的毒誓证明自己不想娶我!
是她长年待在皓翎王宫的原因吗?这大荒中的风气已成这般了?!
阿念还悄悄问玱玹:“哥哥,他们俩……你有没有发现特别……‘亲近’?”
“哦,相柳大哥和小六一同在大荒流浪了两百多年,关系当然很亲近。”玱玹回答得理所当然。
阿念进一步追问:“哥哥!你看到他们两个这样,不觉得别扭吗?”
“别扭什么?”玱玹不明所以,“我羡慕都来不及!”
阿念:“……”
完了,完了……
她久久凝视着冰莲花,反射的璀璨阳光映照得她想哭。
近日落时,几人回了大船,一同上岸,在驿站中住下。
虽然隐藏身份,别人对不上皓翎王姬、西炎王孙是哪个,但是白衣银发的相柳实在很惹人注目,绕是他戴着面具,一路上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人大略都能猜出他是妖族,不过皓翎大将军蓐收与他十分亲近,其他人也只能一边疑惑、一边猜测、一边畏惧。
这是皓翎王交代相柳的事之一,无需隐藏自己的样貌,他既是妖族相柳,那就是相柳,以后是皓翎王的义子、皓翎的相柳王子,坦然即可。
进了驿站,蓐收特意嘱咐,世家子弟众多,尽量别自己起冲突,真有冲突也让他来处理……
“行了我知道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就你会办事,我们都是傻子行了吧!”阿念撇嘴。
除了蓐收苦笑,其他人倒是都被阿念可爱到了。
“阿念,玱玹有事忙的时候,你听相柳的啊。”蓐收没忘了再叮嘱一句。
“为什么要听他的……啊……”阿念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也不敢反驳,“我知道了。”
她在心里哭:呜呜,都怪那双眼睛这朵花!
阿念戳戳手里的花,到底没舍得用力。
诸人自散了休息,相柳和玱玹有意住在两头的房间,将两个妹妹护在中间。
夜深人静,小六踢了踢相柳的门,不一会儿,门开了,露出一片雪色的衣角,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小六走了进去,门关上了。
纠结了很长时间,要不要找哥哥好好聊聊关于“父王想把自己嫁给玟小六”之事的阿念正好打开门:“……”
天啊!
她回头看看房间桌上美丽至极的冰莲花。
这个世界!
得和玱玹哥哥聊聊!不过得明天去,这个时候容易让人误会——不过玟小六那个脸上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没有误会啊!
天呀!
不行!一定要和哥哥好好谈一谈,最起码和这两个奇奇怪怪的人保持一些距离!
她不能让玱玹哥哥误入歧途!
翌日。
小六醒来时,太阳高挂,相柳早已不在房间。她伸个懒腰打开房门,和差不多也才起的阿念撞了个正着。阿念一言难尽的表情之后又跟上一脸嫌恶。
嗯?小六摸摸脸,摸摸身上,又拿出小镜子照了照。
脸上没东西啊,这身上衣服也好好的不是?
“喂,”小六好奇地问,“你那脸上是什么表情啊?”
阿念连理都不想理她。倒是海棠一句“六公子怎么从相柳公子的房间出来”提醒了小六。
“噢!”她恍然大悟,“睡不着,找相柳说话,然后就睡他那里了。”
随口搪塞完,接了海棠递过来的粥,与阿念于木桌一人一头坐了吃饭,吃完饭又喝茶,相柳玱玹两人才慢悠悠走了回来。
阿念追问玱玹去了哪,玱玹说是出去打听带她去哪里玩,阿念很开心。
小六与相柳相视。
〖情况复杂么?来的人很多?〗
【嗯。各大世家均有人来,据说辰荣熠的儿女——赤水丰隆和辰荣馨悦也到了。】
〖不知道璟什么时候能赶到。〗
【算算时间,毛球早该见到他,璟这会儿功夫应该快赶到了。】
〖大约是他哥哥绊住了脚?〗
【也许是和意映有纠葛?】
阿念敏感地发现,玱玹在看着相柳和小六笑!
越看越觉得有问题啊!救命!
“大哥,好了吗?”玱玹含笑问。他自然能猜出来这俩人在心声交流。
小六抢先回答:“好了好了,走吧!出去玩!”
玱玹轻轻拍了一下小六的脑袋:“走走走!”
几人徒步逛集市。阿念看什么都新奇,喜欢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玱玹买完这个买那个;小六早将这些看腻,她爱各种吃食,相柳拿了这个拿那个;玱玹还会过来从相柳手里拿东西吃。
逛够了之后,他们准备坐船出去。行至水边,行人似乎都对赤水氏建造的船只十分喜爱敬佩,特别是一艘半开花朵形状的船只。但阿念却看不上,若仔细观察,小六脸上也掠过一丝不屑。
有紫衣贵女质问阿念,阿念坦然回道:?“这船造来显然是讨一个女子欢心,可模样不伦不类,究竟是朵什么花呢?既然不能速度与外形兼顾,那不如索性只选择其中一个,赤水氏造的这艘船两者都想要,结果却是两者都未占住。”
把那紫衣贵女气得不行,讥讽了阿念一句,跳到船上离开。阿念于是更不屑了。
小六悄声附和:“我也觉得船一般,首先它就不能潜入水里。”
玱玹、阿念、海棠都诡异地看向小六。
说的什么话,船?潜水?!
小六无辜地看相柳。
〖喏,相柳,分明是他们没见识!〗
相柳垂眸浅笑。
【你当谁,都可以乘海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