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靠过来,对着宁若初耳边的手机。
“同时,那位医师还要担任起照料夫人的职责,请您择优处理。”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乔惟松的心哇凉哇凉的。
他放下手机,冉云卿问:“出了什么事了?”
这手机造型独特,做了严密的隔音措施,她并未听到对方的话语。
但能让宁若初用这个设备打来电话的,想必情势严重。
乔惟松把手机扔到桌子上,长长吁叹一声,面容惆怅,神情难掩落寞。
“有人中了利比利加黑肥尾蝎的毒。”
冉云卿以为是宁若初中了毒,他才这副表情,安慰:“她自己会解,你担心什么。”
就算不能暴露身份,宁若初也有的是办法阻止毒素蔓延。
乔惟松失落异常:“那边还要求我派过去一个私人医师。”
他双手掩面,发出了哭泣一般的呜咽声。
“我见不上我的小徒弟了……”
情绪未尽,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乔惟松看去,冉云卿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要去哪儿?我们还有研究要做。”
“搬去明珠岛别墅!”
有占据整个岛的别墅住,谁还工作啊!
“我还没指定人呢!”
乔惟松连忙喊着,那道身影却迅速从门口消失。
……
名义上,骆舟珩是灵心堂的资助人。
因此在这里,有他的私人直升机,以便出诊医师快速到达,免得耽误了黄金时间。
从空中俯视,明珠岛的占地面积惊呆了冉云卿。
抛开那些冰冷冷的数字,亲眼见识这座岛屿,才知面积竟是如此之大。
落地时,她腿都是软的。
环顾建筑华贵、布景优美的别墅,冉云卿内心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真的是我这种社畜能住的地方吗?
陈管家早已在此等候。
他上前,语气客套:“请问是灵心堂的医师吗?请出示你的医师证明。”
冉云卿忙翻出卡包,从四张卡里抽出一张,递过去。
陈管家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激光笔,照了照。
灵心堂的医师证,被紫外线照过后,会浮现一朵白色的小花。
与其他行医资格证不同,是国家特批,大小规格与身份证相同的卡。
上面除名字性别外,还记录着拜师何人、医师编号等信息。
当看到“乔惟松”三字后,陈管家瞳孔骤然缩紧,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冉云卿。
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竟是灵心堂堂主的徒弟。
他把证明还回去,脸上笑容和蔼:“明珠岛安保严格,任何人上岛都要经过检查,请冉医师配合。”
冉云卿点头:“明白。”
杀手都明晃晃潜入了,她能不明白吗。
检查无误,陈管家做出个“请”的姿势,把人迎进别墅。
蜿蜒的小道以红砖铺砌,阳光温柔地撒在两边绿意上,绿植被修剪成各种形状,装饰在道路两旁,可爱温馨。
微风拂过,携来淡淡花香与几分清凉,能从中感受到一份远离尘嚣的安逸与舒适。
门一开,冉云卿只感到眼前一片金光闪过。
大厅中央,精美华贵的水晶灯在暖阳的映照下,洒下斑驳的光影,与地面瓷砖镶嵌的金边相映成辉。
传统的山水画在墙上蜿蜒,笔墨间流露出宁静致远的意境,描绘着一方天地。
冉云卿吞了吞口水,觉得站在客厅里的她是如此渺小。
陈管家边带她往客房走,边说明着情况。
“那只利比利加黑肥尾蝎是一个实验品,因毒性减弱,没了价值,我家先生便把它交给夫人饲养。今日那蝎子意外跑了出来,蜇伤了人。”
除过叶管家和叶老夫人,根据脚印大小和深浅判断,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一个男人,身高大致在一米八以上。
夜月有些意外:“叶老夫人今日有客人?”
刚才来时,没有看见任何车辆。
“是。”叶管家恭敬地回答,“前些日子谢夫人和谢二少爷过来,说是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听闻是谢家人,夜月怔了一瞬。
叶管家知道她心中忧虑,解释:“谢夫人他们住在西边的院子,不会过来打扰。”
如此,夜月就放心了。
她对着宁若初:“夫人,叶老夫人是当今风水世家卦算最强者,她的卜算无一不准,这次请你过来,也是想为你算上一卦。”
叶管家上前,摆了个“请”的姿势。
“夫人,我家老夫人就在楼上等你。”
宁若初点头。
刚上楼,便隐约闻到里面传来淡淡的香味,不像西方香水那样热情浓烈,是古代香道的清新淡雅。
唯一门敞开的房间,一位穿着修身旗袍的老人坐在香案前。
将近迟暮的年龄身材保持地很好,一头银发梳得工整,用一支红珊瑚簪子绾起,胸前戴着一串成色极佳的玛瑙珠子。
她手持玉香匙,轻轻地在琉璃盘香炉搅拌。
一圈一圈,不急不缓。
无论是身上的气质,还是举止的端庄,都是宁若初见过最优的。
叶老夫人缓缓抬眸,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夫人,请坐。”
宁若初走到她身旁,端着大家小姐的模样,微微朝她躬身,问好:“老夫人。”
这般举动,却是把叶老夫人逗笑了。
慈祥深沉的笑声听来愉悦不已,随着这阵笑声一同到达的,还有青烟袅绕的芬芳。
她笑着:“夫人不必对我如此恭敬,骆先生对我叶家有恩,你既是他的妻子,那也便是我叶家的恩人。”
宁若初怔了怔。
这一点,她倒是没想到。
叶老夫人觑着面前的位置:“先坐吧。”
宁若初在她对面坐下,棉花娃娃放在膝前。
刚进来,叶老夫人便看到了它,觉着它熟悉,不禁发问:“这娃娃……”
宁若初默了一瞬,眼神黯淡下来:“这是我以阿珩为形象设计制作的。”
香烟袅袅,模糊了她的面容,黑亮的杏眼略带粉晕,眸中水雾沁染,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她的声音虚浮,带着几分破碎感。
似是比这缥缈的香雾都要脆弱,轻轻一动就会随风散去。
叶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安慰:“骆先生的消息太过突然,给了人不少的打击,但尚有几分转机存在。”
“转机?”宁若初似有珠玉华光盈盈闪动的眸子抬起,“您是什么意思?”
叶老夫人面容惆怅,解释:“实不相瞒,骆先生遇难消息出来的时候,我曾抱着侥幸的心理,为他卜上一卦,却得来了个遇之死难而后生的卦象。”
她心生不解:“我卜算也有五十年,从未有个失误。可这卦象着实奇怪,我也参不透是什么意思。”
遇死难,而后生……
宁若初心中冷笑。
丈夫的葬礼,她却没有受到邀请。
今日若她不来,经过骆家人的一番挑拨,她将再次受到舆论风波,被大众指责,承受诸多压力。
宁若初身体不好,本是伪装,却被骆家人利用。
他们知道,以她的身体情况,根本受不了别人的谩骂。
只要宁若初的身体无法支撑她掌管骆氏,就必须叫出权力。
她扯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唇角苦涩明显,虚弱的声音带着鼻音。
“大伯母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不参加阿珩的葬礼呢?”
骆大夫人坦然应对:“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过疲累,咱们骆氏可还靠你撑着呢。”
“看你脸色不太好,先去里屋休息吧。”
说着,挽起宁若初的手就要带她过去。
宁若初巧妙地收回手,在面对骆大夫人微诧的目光时,从容地摇了摇头。
她偏头,瞥了眼灵堂中央,骆舟珩的遗像。
“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或许,能离阿珩更近一些。”
听到她无脑情深的言论,骆大夫人心里划过一抹哂笑,微拧着头担忧地叹了口气。
“你对舟珩真是用心,那我也不强迫你了。”
骆大夫人走远。
瞧着她的背影,宁若初那双温情似水的眸,一寸一寸沉下。
“夫人。”
有人唤她,宁若初眸光微闪,转头:“凌秘书。”
凌川来到她身侧,小声提醒:“大爷今日邀请了不少名贵人士,目的是为了获得更多支持,若有人前来攀谈,您一定要小心应对,不要说任何涉及到骆氏和骆家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即可。”
宁若初微微颔首,“那就有劳凌秘书了。”
转身要走,肩膀不小心被过来的佣人碰了一下,慌乱道歉。
宁若初善解人意道:“没关系。”
很快,就有人上前要与宁若初搭话,被凌川挡了过去。
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宁若初手指微动,捻着握在手心的纸条。
是一行英文字母,很简洁。
【埃文夫妇。】
宁若初眼眸微垂,把纸条塞在手包里。
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身子一顿。
“姐。”轻灵的音色夹杂着几分惊喜。
宁听莲走过来,捧着宁若初的双手。
在看到她面色苍白时,眉心微皱,带着忧虑。
“你没事吧?”
宁若初没做应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骆先生去世了,你一定很伤心吧。”宁听莲声音温柔。
宁若初捂着嘴,气息变得急促,一双杏眼已经被水意沁染。
“阿珩他……毕竟是我的丈夫,我怎么能不伤心?”
当年骆舟珩上门提亲,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娶宁听莲。
即便是个假千金,但宁听莲自幼被养在家里,又有父母的支持,手里拿着宁氏的股份。
更别提,她年纪轻轻就举办了多场钢琴演奏会,不仅被着名钢琴大师贺珲赏识,还被媒体报道称为华夏十大潜力钢琴演奏者。
家庭支持、天赋出众、容貌姣好、举止优雅,是京城有名的名媛。
而宁若初,已经被套上了白眼狼的标签。
宁若初脸色有些发白。
周芸微微上前,想要指责,却被人抢先一步。
“骆九小姐,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宁听莲挡在宁若初身前,微昂着头,气场尽显。
“姐姐怎么说也是你的三嫂,就算你对她不满,该有的尊敬还是应该有,怎么能直呼其名?”
骆乐瑶毫不退让,反而更加蛮横:“我说错了吗?”
宁听莲眉心微蹙。
早就听说骆家这一辈排名第九的小姐刁蛮,今日一见才知竟是如此不讲理。
这种人最难对付。
就像刚才那位冬小姐……
盛倩薇也过来,和声和气地劝着她:“乐瑶,你也不要这么说骆夫人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
整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骆乐瑶看着就讨厌。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骆家苛待她了吗?”
的确,宁若初嫁过来后,大多补品全进了明珠别墅。
而骆乐瑶,身为这一辈最小的孩子,又是个女儿,自幼受尽宠爱,都没有这种待遇。
宁听莲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了。
这话,分明是在指责宁家对宁若初不好。
若是站住脚,他们还怎么靠宁若初牟取利益?
她竭力压下激荡的心绪,温声:“骆九小姐,今日是骆先生的葬礼,这里是骆先生的灵堂,还请你不要大声喧哗。”
盛倩薇也建议道:“乐瑶,有什么事咱们私下说,闹到人前也不好。”
落在骆乐瑶的耳朵里,却成了所有人都在为宁若初说话。
压抑着的怒火腾腾燃起,再也忍不住。
“她名声都烂成这样了,还在乎什么?你们怎么这么护着她?”
骆乐瑶就不理解了,一个一无是处的花瓶,怎么能让这么多人对她如此青睐?
三哥是,盛倩薇也是,甚至是被她抢位置的宁听莲。
盛倩薇面露不虞。
她好心提醒,却反遭了对方的质疑,搁谁都不好受。
因时常会来骆家老宅,她对骆乐瑶也有些熟悉。
凭着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骄纵无礼,即便是骆老爷子都不一定能管得住她。
本以为长大了些会懂事点,却比以前更跋扈了。
宁听莲跟这位九小姐接触少,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爆。
其他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完全不在意她们的交锋。
“乐瑶,不管怎么说,你语气也太冲了。”盛倩薇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不太敢说话。
宁听莲转头,握住宁若初的手。
“姐,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吧。”她声音轻轻缓缓,似是在安抚受惊的小鹿,十分温柔。
骆乐瑶不甘心,“宁若初,葬礼还没结束,你还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