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到时候我来接你
作者:辞春山   港岛风月最新章节     
    何止是还可以。

    饼皮软糯劲道、虾仁鲜香多汁,肉酱的酸甜又完美融合,多重味道同时在舌尖跳跃扩散,最后又由顺滑爽口的松茸蛋粪填满胃里仅剩的缝隙,一顿早餐吃的无比满足。

    季宴礼先吃完,又起身去料理台将芒果切丁。

    望着男人肩宽腰窄的背影,余幼笙忍不住感叹:“你工作这么忙,哪里来的时间学做饭呢。”

    “国外读书的时候。”

    季宴礼骨节贴着刀背,下刀速度看得人连连心惊:“不想点外卖,随便学了点。”

    说起男人读书的事,余幼笙不由陷入漫长,回忆几秒忽地又问:“我记得你是那年高考理科状元,最后录的F大,出国是转学或当交换生了么。”

    季宴礼选择F大的事,余幼笙印象尤为深刻。

    一来她现在的母校F大曾经是她高中时期的梦校,二来则是季宴礼作为当年理科状元、放弃清北top最好专业而去F大的选择实在匪夷所思,在整个高中轰动一时。

    男人落刀动作倏地停顿,最后将切好的芒果丁称重,量杯倒入小半杯后,仔细查看数标。

    “是退学。”

    季宴礼将量杯中的芒果丁倒进新碗,转身放在余幼笙面前:“半年后才去的纽约读书。”

    涉及退学隐私相关,余幼笙觉得自己不该再多问,低头默默吃水果时,季宴礼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

    是董秘书打来的电话,内容大致是临时有个紧急会议,需要季宴礼尽快到场,他人现在已经在公寓楼下,只等男人下楼坐车。

    “你去忙吧,碗筷我来收拾就好。”

    余幼笙连忙起身,想起今天安排:“上次庆生我没回家,今晚可能要回去吃饭。”

    “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等人走后,余幼笙独自在家收拾餐桌,终于醒来的三月脚步轻快地来到她脚边,奶叫着蹭她要抱。

    无力抵挡撒娇攻势,余幼笙想起季宴礼昨晚带回家的猫粮和零食,打开橱柜挑选品种。

    家里并不缺猫咪食物,反倒因为季宴礼买的太多,三层储物柜都塞得满满当当。

    余幼笙抬手拿罐头的手一顿,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季宴礼不是说今天要出差么,怎么还答应晚上要来接她?

    ---

    母亲难得喊她回去吃一次饭。

    生日的忽视确实令人心寒,但也是许泽生病在前,况且于梅后来转账、喊吃饭、以及道歉都缺一不少。

    不可否认的是,于梅是她亲生母亲、把她带到这世上的人,余幼笙从小被告知最多的,就是人要怀有感恩之心。

    到继父家时,屋子空荡不见其他人,只有满桌子的菜、以及厨房里忙碌的母亲。

    “外面冷不冷?我听说最近降温很厉害,你还穿这么点出来,快来喝点热水,菜马上好了﹣-”

    嘴里念叨着,于梅先倒了杯热水递给余幼笙,见她朝卧室看,解释道:

    “小泽和你许叔叔周末回老家祭拜了,很晚才能回来。”

    原来如此。

    盛装滚水的玻璃杯烫手,余幼笙放下水杯不再东张西望,想跟着母亲进厨房打下手,却被拦在门外。

    “不用,这顿是给你庆祝生日的,怎么能让寿星动手。”

    “那天实在太忙,小泽一生病我又慌的不行,你妈年纪大了,去年动过手术后,身体和脑袋越发不如从前。”

    “……”

    余幼笙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望着母亲已有些佝偻与消瘦的背影,鬓角银发早藏不住,只觉得和记忆中的背影大相径庭。

    生她之前,于梅流产过四次,直到二十八岁才生下余幼笙,在落后贫穷地区算是晚育。

    远嫁来北城前,印象中的母亲总是坚韧而又无坚不摧的。

    父亲嗜酒又热衷赌钱,从最初用完工资到花光家中积蓄,其中时间不过寥寥几年。

    后来只能四处赊账,或者拿家里值钱的东西去典当,拆东墙补西墙。

    于梅的嫁妆,以及余幼笙的长命锁都是这样没的。

    家里实在拿不出钱后,母亲就每晚背着年幼的余幼笙去市中心步行街摆摊,卖一些手制小饰品。

    余幼笙还记得那天晚上,一位和母亲年龄相仿的女人,牵着一个年长她的小女孩经过摊位。

    女孩穿着精致的洋娃娃裙,吵闹着非要买于梅地摊上的几根发箍,不依不饶。

    女人无奈,嫌弃地蹲下身问价,又嫌于梅卖的太贵,两人不知怎么,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引得周围人纷纷回头注视。

    后来女人老公忍不住劝:“为了几十块至于么,直接给她算了,我们也不缺这点钱。”

    “她穷就她有理啊,一个发箍卖二十块,怎么不去抢呢!”

    最后趾高气昂的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钱的手白嫩干净,显然是鲜少做家务和重活的人。

    女人白眼连连:“我老公说的对,我确实不差这点钱,不用找了,多余的钱就当施舍你。”

    一向伶牙俐齿的于梅突然哑了火,紧攥着手,最终一言不发地接过钞票。

    十年过去,余幼笙仍记得那一晚,母亲低头看她脏污开裂的双手,手背爬满被打后的可怖青紫,久久沉默不语。

    最后,她只和余幼笙说了一句话:

    “小笙,我不想一辈子都只能做个泼妇。”

    “……”

    “.....幼笙?怎么了?”

    耳边母亲的呼唤声拉回飘远思绪,余幼笙回神,下意识去看于梅放在饭桌上的手。

    桌上是丰盛的三菜一汤。

    母亲的手也不再像那年,连指甲缝都藏污纳垢,虽然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却不难看出有在好好呵护。

    虽然时而感到委屈,但余幼笙始终认为,她实在没立场责怪一个无怨无悔生养她14年,每次父亲动手时、第一反应都是将她护在身下的女人。

    没人想活在泥潭里,也没人想成为抛弃孩子的罪人。

    但在成为母亲之前,于梅要先是她自己。

    每每觉得命运不公时,余幼笙总会这样告诫自己。

    她年纪将要30岁,人生漫长,如果她执意活在仇恨与责怨中,只会日夜痛苦,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