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带着两个孩子下去,屋里一下就空旷起来。等到他们彻底没了身影,季寒苏才将目光收回,笑着和颜夫人说道,
“让叔母见笑了。”
“娘娘慈母心肠,初为人母大抵都是这个样子。”
季寒苏道,“叔母有话直言便是,我一向都当您是至亲的。”
“娘娘都这么说了,妾身也直言不讳。”
“您生产的时候,言语中对皇上多有冒犯。皇上虽然没有在意,但还有不少奴婢都听见了。”
“皇后当时脸色就不好了,如今才过了一天,满宫里传得绘声绘色,就连前朝都听说了。”
颜夫人话语中透着忧虑,“妾身担心,有人会借此对娘娘不利,让前朝的大臣们认为您是......”
“认为我是妖妃祸水?”
季寒苏笑得智珠在握,“老把戏了,我既然敢骂,就不怕她们来这招。”
颜夫人不解,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门道?
“娘娘您莫不是刚生完,还有些迷糊?”
“我这会儿清醒得很。”
“敢问叔母,皇上离开合欢宫之前,可有吩咐过这事儿不许外传?”
“高程又有没有敲打过,当时在场的宫人?”
颜夫人回想后说道,“没有。”
季寒苏听后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和我想的一样,皇上啊皇上。我们果然是这天底下,最般配的一对!”
颜夫人这会儿更觉得脑袋不够用了,她家老爷是洁身自好。可婆家、娘家的那些亲眷,后院儿阴私她也听过不少。
不说别的,她娘的手段就不一般。她姐姐耳濡目染,才能把持公府这么多年。
宫里面斗得再厉害,女人间的招数不过就是那些,再怎么也不能骂皇帝啊!
颜夫人心里好奇,人也好学,立刻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
“还请娘娘教我。”
“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了解皇上。”
季寒苏解释道,“我无娘家可靠,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源于皇上对我的恩宠。”
“皇上眷顾,我便是天上的云,皇上若不在意,我连地上的泥都不如。”
这就是宸妃能这样得宠的原因?颜夫人不明白!
“可是宫中家世不够好的,并非只有您一人。”
季寒苏道,“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原因,他喜欢我这个人,也喜欢我能让他舒服。”
颜夫人突然有了想法,仔细的看着季寒苏,的确是有些本钱......
季寒苏继续说道,“一个对他没有威胁,他又真心喜欢的女人,躺在床上要生要死的给他生孩子。”
“骂他两句又怎么了?何况我骂的那两句,所有人听了都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叔母以为他会生气?我告诉你,他这会儿一定开心得都要疯了!”
颜夫人道,“可您在后宫树敌颇多,众口铄金,皇上要是真的生气了呢?”
季寒苏道,“当时的情况,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我要是死了,他怎么也要伤心几天。我要是没事儿,一下得了两个孩子,还能处置了我这个功臣。”
“至于其他人,皇帝都不追究,他们还能越俎代庖不成?”
“那些大臣一个比一个精明,皇帝什么性子,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也该看明白了大半。”
“若是个软弱无能的,他们指手画脚就算了。当今皇上是何等人物,能让人盯着自己的后宫?”
“都觉得本宫恃宠生娇,可原就是无本的买卖。风险没有,成果丰硕,我为何不试上一试?”
颜夫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赞叹道,
“娘娘当时疼成那样,都还能想到这些,妾身钦佩不已。”
“可是您花这些心思,就为了让众人知道,皇上对您的爱重?”
季寒苏笑得让她心里发毛,反问道,“你说呢?”
颜夫人知道自己是多嘴了,最关键的那处,季寒苏并不打算告诉她,随即笑道,
“妾身明白了......”
季寒苏当然不能和她说,这叫服从性测试,不断下探赵琚的底线。
只要有了第一回,也别管发生在什么时候。等到第二回,第三回,她总能变得顺理成章。
她要赵琚最多的宠爱,做这太安宫里最得宠的那个,才不要委屈自己。
且借着这回的试探,她也明白了赵琚对她的态度。
若赵琚希望她活在他的保护之下,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宠妃。那她一定会嘱咐皇后,并敲打在场的宫人,不许将这事儿传出去。
可他没有......
即便当时心中焦急,并没想到这些。可这人一天一夜没睡,都能有精神上朝,真的会忘了想不到这点?
季寒苏就当他是日理万机,当真忽略了这事儿。但颜夫人刚才也说了,这事儿宫里已经传遍,前朝都听到了风声。
御前伺候的人又不是聋子,一定早就禀报给他了,然而高程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琚分明是故意的!
这是想拿她当替身,白手套呢......
季寒苏想到这回选秀,参选的名门贵女不在少数,就知道自己的恩宠还长着呢......
虽然有殉葬这事儿,但每任皇帝登基第一年选秀,主动参选的贵女还是有不少。
谁让皇帝还年轻呢,少说还有三五十年可活。
就像先帝当年,第一批选秀出身的嫔妃,除了周贵妃和淑妃两人,其他的都没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时候人的寿命大多都短,死于生育的也多。能活到四五十岁,就不算是短命。
等到皇帝三十多,四十之后,被选中的,几乎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或者宫女出身,或者由地方官员进献。
皇帝也不傻,不会以为朝天女的那点儿好处,就能让那些大臣,欢欢喜喜的看着女儿去死。
且在这之后,还都能忠心耿耿的向他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