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露想到那日和甘凝相见的时候,以前一个屋的姐妹,她在浣衣局里苦熬,甘凝在娘娘身边伺候。
那日傍晚,她到了两人约好的地方,看见甘凝在几步之外等着。
许久不见,她头上戴着精致的簪子,上面还有米粒大小的珍珠。虽然不怎么圆润,但对宫女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体面。
还有耳朵上的玉坠子,双手戴着的虾须镯,穿着大宫女的衣裳,领口还绣了紫藤花。
还没靠近,她便已经闻到甘凝身上的淡淡香气。而她呢?即便是寒冬腊月,身上也带着一股下等人才有的气味儿。
在那一刹那,她忍不住自惭形秽,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了两步,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一想到这两年多的煎熬,这样的日子,她真的要受不了了。再在浣衣局待下去,她一定撑不过明年冬天!
含露咬咬牙,终于走了过去。
甘凝看见她后,表现得十分高兴,对她还像以前一样温柔妥帖。
不仅一直询问她过得如何,还拿出怀里的药膏,仔细替她擦着手上的冻疮。
除了这些,还带了许多她从前爱吃的糕点......
含露不记得自己当时,痛哭着和她倾诉了多少。只记得她哭过之后,甘凝和她说的那些。
“之前你得罪了贤妃,被施了板着之刑后,又被罚去浣衣局受苦。我们虽然想要帮你,但终究人微言轻,只能凑两副药给你带上。”
“后来皇上登基,娘娘也有幸得了几分宠爱,但也因为这个,在后宫步履维艰。”
“面上看着光鲜,但没有一日不担惊受怕。直到皇子公主降生,才终于有了底气。”
“你让人带消息过来,我直接就和娘娘说了。娘娘念及以前的情分,你要是愿意,便让人安排你到合欢宫伺候。”
“只是娘娘的日子也难啊,其他嫔妃都对娘娘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如今你在浣衣局,正好可以替娘娘分忧解难,只是需要你在这里再忍上一忍。”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私心。你要是不愿意,明日我还是会去浣衣局,救你出来。”
她当时看似犹豫了一阵,可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在浣衣局近三年的时间,看遍了世态炎凉。甘凝她们,是对她最好的人。
她是一天都不想再留在浣衣局,也相信去了合欢宫,会比之前过得更好。
有从前的情分在,她再为季寒苏做好这件事,去了合欢宫之后,一定能得到重用。
什么都不做,就只能是个普通宫女,且不会被信任。
她想做宸妃身边有名有姓的宫女,不想再过那种被人欺负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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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露回过神,对知香微微一笑,“不用客气,我也只是想到了自己。”
“当初做错了事,得罪了人。被罚了板着之刑,直接没了半条命。身体还没养好,就被安排到浣衣局服苦役。”
“要不是我命大,怕是早就没有我这个人了。”
知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立刻觉得感同身受。
同时不由得庆幸,自己只用在这里待三个月。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脱离苦海,回南熏殿了。
含露娓娓说道,“其实你也不用谢我,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你和我不一样,有安妃娘娘做靠山,只要满三个月,就一定能出去。”
“你要能拉我一把,让我从这冰窟窿里逃出去,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若是不能,也是我命薄。到时候让我能狐假虎威,稍微好过些,我永远承你的情。”
知香松了口气,心道果然如此。直接夸口应承,
“你放心,我们是患难见真情。等我出去之后,立刻回了娘娘,把你从这个冰窟窿里刨出来!”
其实知香心里一直清楚,自己是被皇上下令,才到浣衣局受罚。
管事姑姑又对她是这样的态度,摆明了是上头在斗法,谁心里不嘀咕几句?
头两天还有人想着讨好她,发现不对劲儿后,又都对她退避三舍,唯有含露对她一如既往。
她们两个非亲非故的,若不是存着其他心思,亲姐妹也就这样了。
若是其他时候,她并不会接受这样的好意。可谁让她现在处境艰难,离不开呢。
这会儿听含露和她说明,她心里终于轻松了。虽然隐隐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她没将自己当外人。
至于拉她一把,也是她的真心话。只是调一个宫女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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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宫
季寒苏和赵琚各自抱着一个孩子,坐在一块儿逗孩子。
无奈两个多月的小婴儿,除了吃就是睡,即便睡饱了也清醒不了多久。
元昭刚对着赵琚露出一抹微笑,乐得赵琚像得了个宝贝似的。正要和季寒苏显摆,就发现宝贝闺女又睡了过去。
于是给自己找补,“多睡些好,睡得多了,长得才快。”
季寒苏道,“把两个孩子都抱下去吧,屋里伺候的人一定不能少。无论何时,至少都要有四个守着。”
齐嬷嬷道,“娘娘放心,奴婢亲自守在皇子公主身边,一定不会有问题。”
季寒苏笑道,“有嬷嬷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众人退下之后,赵琚看着季寒苏,左手往后一张,高程便立刻将一个小盒子递上。
赵琚将东西放到茶几上,兴冲冲道,“猜猜看,里头装的什么。”
季寒苏瞧着眼前绿檀雕花的小匣子,大约有两寸宽五寸长。
这样的尺寸,一定不会是手镯壁挂,也不像耳环,戒指。
“我又没有透视眼,哪里能猜得出来。不过看这盒子的尺寸,是发钗吗?”
赵琚摇摇头,笑着说道“是步摇。”
季寒苏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对花丝白玉步摇,以花丝做底,白玉玉片被雕成玉兰富贵的图案。
白玉下面,镶嵌了红蓝宝石珠子。珍珠流苏上,也以珊瑚、碧玺装饰,层次分明。
赵琚送过她的宝贝不少,这件虽然不是最珍贵的,但工艺却是最拔尖儿的。
“喜欢吗?”
“皇上这对步摇,选到我心坎儿里了,一看就让人爱不释手。”
季寒苏笑着拿起一支,仔细端详,“这上面的花丝镂空灵动,比头发丝都要细。”
“上面的玉兰花图案,也是我喜欢的样子。流苏上的珍珠,也泛着粉红色的珠光。”
“这对步摇,内府的老师傅们,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高程道,“何止是奴才们呢,娘娘还不知道,这对步摇是皇上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按照娘娘的喜好画了图案。”
“然后交给内府督造,造好之后皇上亲自过目,有丝毫不满意就拿回去重铸。”
“原本是皇上给您准备的封妃之喜,想着让您戴着这个,行册封礼来着。”
“谁想到来来回回的,竟花了四个多月,才总算是让人满意。”
“这不仅是一对步摇,更是皇上对您的一片真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