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孟流景迟疑着开了口,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后面的话。
孟流景从沉睡中苏醒也没有几年,又一直忙着为族人复仇,若不是偶然间听到关于裴记酒馆的传言,也根本不会想起在人间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孟流景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怀揣着目的和好奇接近裴清光这么久,却还是对她的故事一无所知。
裴清光见孟流景出神许久,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他神游在外的三魂七魄唤回体内。
“你……饿了吗?”话刚说出口孟流景就后悔了,明明是一个打探消息的最好时机,却被自己的口不择言打乱。
不过裴清光也没有要接着往下聊的意思,在孟流景出神的时候她就把食材下进了锅里,若是不快点动筷,只怕等会儿吃的就不是涮锅而是炖汤了。
裴清光并未回答孟流景降智的问题,而是把筷子往孟流景手里一塞就端着碗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捞菜,见到如此情景,就算孟流景有意继续话题,只怕裴清光也会用涮锅堵住他的嘴。
一顿涮锅二人各怀鬼胎草草吃完,裴清光打着哈欠回房,孟流景对着酒坛自斟自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缓缓起身走到灵脉旁,将坛中所剩不多的酒浇在树下,对着灵脉小声自言自语了一番,又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觉孟流景睡得很沉,直到裴清光破门而入的声音传来,孟流景才从梦中惊醒,捂着被子惊慌地看向门边的裴清光。
“我敲了半天门你都没醒,还以为你不想跟我去爬山连夜跑路了呢,”裴清光双手抱胸靠在门边,“这都要中午了,快起来洗漱一下,我们该去找白老翁了。”
孟流景还沉浸在震惊中难以自拔,迷迷糊糊点了点头,裴清光看着他这副蠢样子笑了笑,“你先醒醒盹儿,我在外面等你。”
直到裴清光的身影在眼前消失许久,孟流景才缓缓回过神来。
让他感到震惊的并不是裴清光的突然出现,而是昨夜的他竟然做了梦,还是一场美梦。
梦里所有的族人都回来了,他们一起回到世代生活的深山,过着寻常而幸福的生活。
这是孟流景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却也是再也无法实现的愿望,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曾想过哪怕能在梦中见一眼族人都好。
但是,梦貘本是不会做梦的。
就在孟流景绞尽脑汁想搞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做梦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马啸,将他拉回了现实。
裴清光在外面等了许久都不见孟流景人影,干脆牵了马到他窗边,两匹马也是懂事的,仰起脖子就对着屋里叫了起来。
孟流景火速换了衣服冲出门,两匹马立刻安静了下来,头碰头沉默地看着脚下。
前厅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裴清光立刻翻身上马,骑着一匹马率先从后门跑了出去,没多久身后就传来另一匹马的脚步声,孟流景骑在马背上面色不善。
“被萦风骂了?”裴清光笑着回头。
“我说你怎么跑的那么快,合着是料到会有这一遭。”孟流景撇开脸不愿看向裴清光。
“马叫多扰民啊,萦风不生气才怪。”
“那你还让它们叫?”
“那不是你一直没出来嘛。”
孟流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裴清光勒住马放慢了脚步,和孟流景并肩前行。
“别生气了,跟你说个好玩的事。”
孟流景扭过头不看裴清光。
“你真的不听?”裴清光伸手扯了扯孟流景的衣袖。
孟流景用力将袖子抽出,仍不愿理会裴清光。
“好吧,那你扶稳坐好。”裴清光见身边人还是一副等人来哄的傲娇模样,遗憾地摇了摇头,探身拉着孟流景的手牢牢握住他身前的缰绳,才直起身狠狠夹了一下自己身下的马腹,马儿得了令便飞速朝前跑起来,跑着跑着竟四脚离地,朝天空的方向飞了起来。
孟流景未曾设防,只能牢牢抓住缰绳任由自己身下的马跟着裴清光所骑的马飞了起来,并在心里默默重新定义了“飞奔”二字的含义。
耳边尽是破风声,眼睛几乎睁不开,就在孟流景忍无可忍准备下马自己飞的时候,马儿纷纷降速,朝地面缓缓落去。
“这么快!”孟流景看着眼前的雁归山,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看来我这马确实不错。”白老翁乐呵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孟流景翻身下马,看见白老翁正盘腿坐在树下,身旁还放着一个食盒。
裴清光也翻身下马,蹦蹦跳跳跑向白老翁:“今天又是饺子?”
“我住饺子窝里啊?”白老翁拎着食盒起身,“今天是你爱吃的花糕。”
“我还以为是给止戈的呢。”裴清光兴冲冲接过食盒,正要打开吃,却被白老翁一把夺走。
“着什么急,这是爬山途中补充体力的。”白老翁抱着食盒仿佛在守护什么宝藏。
“那就是给止戈吃的咯。”裴清光小声嘟囔。
白老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动身越过裴清光朝山上走去。
孟流景与白老翁擦肩而过的瞬间,下意识抬手去扶白老翁,白老翁笑着看向孟流景伸向自己的手,冷脸道:“还真当我是个老头子了?”
孟流景尴尬地将伸出的手抬起挠了挠头,白老翁轻笑一声,迈步继续朝山上走去,裴清光走到孟流景身边,抬手握拳比了个加油的动作后,快步跟上了白老翁。
孟流景一头雾水,却也只得跟了上去。
进山后,白老翁闷头走着,裴清光气喘吁吁地牵着孟流景的衣摆借力跟在后面,孟流景虽也沉默着,却细心地清理着脚边的枯枝碎石,让身后的裴清光尽可能省些力气。
孟流景低头跟着白老翁的脚步声走了片刻,突然察觉到身前没了声音,于是疑惑地停步抬头,对上了白老翁锐利打量的目光。
身后的裴清光还没察觉到前方的异常,麻木地重复着抬腿上山的动作,闷头撞上了孟流景的后背,孟流景一个踉跄,握在手中的铃铛滚落在地。
白老翁眯着眼看向地上的铃铛,脸色阴沉如锅底,额头的青筋也渐渐浮现了出来。
“怎么了?”裴清光从孟流景身后探出头来。
白老翁缓缓抬头:“这是镇魂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