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铃?”孟流景和裴清光异口同声。
白老翁见两人的反应也有点疑惑:“你们不认识这个东西?”
裴清光和孟流景对视一眼,谨慎道:“我们上次回去后,有只鸟送来了这个铃铛。”
“鸟?”白老翁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眼睛一眯看向孟流景,“那鸟是什么来历?”
孟流景摇头:“当时我没留意,不过后来我们去大理寺查到了这个铃铛的资料,说这铃铛是四百多年前雁归山土匪间的信物。”
“然后呢?”白老翁挑了挑眉。
“没有别的信息了,大理寺的记载并不完善,破损也很多,能看清的只有这些。”
白老翁扫了孟流景一眼,将袖子一甩,不屑地“哼”了一声:“避重就轻,做贼心虚。”
裴清光和孟流景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说话,静待下文。
白老翁见两人没有搭腔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道:“这镇魂铃是六百年前由我的族人创造出来的,那时北境的箬城瘟疫横行,皇帝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到都城竟下令封城,任那城里千百号人自生自灭,我族有善医者入世相救,但为时已晚,回天乏术。当时尸横遍野,为安抚亡灵,特制此物用以安魂,结果后来不知哪里来的传言,说箬城有神仙降世,赠以宝物,对人百利而无一害,皇帝动了心,派大太监亲自到城中搜刮,结果那太监也染了病,又急着回宫复命,一路上将瘟疫散播了出去。”
白老翁说到这停了下来,抬眼沧桑地看向远方,遗憾地摇了摇头。
裴清光知道接下来要讲的一定是白老翁难以释怀的故事,便和孟流景继续安静地等待。
白老翁突然扭头对着裴清光伸出了手,裴清光愣了一下,孟流景从她腰间取下酒葫芦递过去,白老翁嫌弃地看了孟流景一眼,却还是接过了酒葫芦,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趟过后,沿途各城都出现了瘟疫,连皇宫也遭了殃,更多族人下山济世,有很多人被我们治好了,但另一个传言又开始沸沸扬扬,”白老翁将酒葫芦还给裴清光,继续开口,“他们说这场瘟疫是蛇妖所为,救他们是想笼络人心,在人间称王,我们妖自由自在,要那王位做什么。”
孟流景想起方霄决先前对所谓圣上的盲目偏信,没来由地轻笑一声,这一刻他倒觉得妖怪称王也没什么不好,反正称王和成神的最终归宿都是拥有一群庸俗的信徒。
裴清光用手肘碰了碰孟流景的手臂,略带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孟流景在这视线中立刻恢复正色,略带心虚地看向白老翁。
好在白老翁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并没有发觉二人的小动作。
“那后来呢?”裴清光没忍住追问起来。
“后来?”白老翁回过神冷笑一声,“他们将救治他们的人都绑了起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为了防止冤魂作祟,还把这铃铛挂在坟头七七四十九日。”
孟流景感慨万分,无奈地叹气:“自己做的镇魂铃,最后镇了自己的魂,人类根本不值得得到我们的帮助。”
“是大部分人不值得,总有那么几个是值得的。”白老翁想起家中的爱人,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
“那大理寺的记载怎么会是从土匪开始的?”裴清光满脑袋疑惑,不得不打断了两位妖的感慨。
白老翁思及旧事又冷了脸,“皇帝派人带着镇魂铃去每座城做法,路上被土匪劫走了。”
“那这就和大理寺的记载联系上了,”裴清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过为什么要说大理寺的记载避重就轻做贼心虚?”
白老翁不忿:“关于皇帝抢东西的事提都不提,不是避重就轻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孟流景低头摸了摸脖子,裴清光也跟着低下了头,两人交换一番眼神后,孟流景才小心开口:“但六百年前都是前朝的事了,早就改朝换代了,记载不全也很正常吧。”
白老翁愣住,“改朝换代?什么时候的事?”
“都快五百年了,”裴清光诧异,“合着您老完全不知道?”
白老翁理直气壮:“自那场瘟疫后,我与族人避世四百多年,人间的事全然不知。”
“也是,”孟流景调侃,“这么热心肠的白蛇一族如果对人间事有所了解的话,四百年前估计就轮不到梦貘出风头了。”
“是啊,”白老翁也跟着调侃,“那不是让你们捡了漏嘛。”
孟流景得意地挑了挑眉,白老翁双手抱胸和孟流景对视一眼,突然默契地仰天长笑。
梦貘与白蛇,算得上是殊途同归。
“不过前朝没了也好,”白老翁抬袖擦去笑出的泪,“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当年那群土匪手段狠辣至极,把朝中运送镇魂铃的人杀了个干净,也算给我们出了口恶气。”
孟流景扭头眺望远处,强撑着不想让裴清光看到自己笑红的眼睛,裴清光侧头瞧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既然孟流景不希望自己察觉,那她便装作一无所知。
白老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满地在心中冷哼一声,大概是老父亲心态作祟,他突然觉得孟流景这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裴清光惦记着孟流景却又不好直白关心,便转了话题:“如果是如此凶恶的土匪,后来怎么会销声匿迹呢?”
白老翁义愤填膺:“这土匪不光打劫官兵,对百姓也是一视同仁,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能留下才奇了怪。”
“那您是见过他们?”
“那倒没有,”白老翁苦涩地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们还在避世,后来我也想过要把镇魂铃找回来,但已经找不到那群土匪了。”
“所以,我是土匪?”一道声音突兀地从白老翁身后传来。
孟流景和裴清光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白老翁也震惊地缓缓转身看向身后。
止戈满目哀伤地站在山路上,遥遥望着三人的方向,一字一顿再次开口:“所以,我是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