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找到小妹后,因怕家人惦记,便提前动身回平城,同魏泽等人辞过,又千恩万谢魏泽,并出言,日后但有吩咐,他绝不推辞,望乞一众人贵步下临,到他平城家中作客。
之后,朝廷调州府人马抵达浮城,捣了浮城地下斗场,审查与之相关联人,浮城衙门中人肯定是跑不了了。
魏泽预备带禾草在外游玩一圈,青雁同卫尘随同。
屋外天色已暗,屋中燃了几支高烛,火光明亮,青雁拉着禾草坐在矮榻下连珠棋,吃吃喝喝,手上忙着,嘴中更忙,又要说话又要吃喝。
魏泽同卫尘临窗而坐,悠悠喝茶。
卫尘见魏泽问自己日后有什么打算,眼下也没有更多的打算,他浪惯了的,心想着,魏泽去哪里,他就跟着一道。
“我同大哥一路,大哥带嫂嫂游山玩水,小弟充当护卫。”
魏泽却道:“不是问你这个。”
卫尘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就不说话了,侧过头看向窗外。
“青雁是我徒儿,我这个做师父的少不得替她父亲问两句。”
魏泽见卫尘仍是不说话,多少能明白几分,于是点了点头:“这样,我已计划好同我夫人的游玩线路,从浮城出发,绕大夏外围穿越五个城镇,那边的风光同内陆不同,我带她看一看,且离大漠很近,最后沿另一条路返回到淮城,也就是青雁家,我会把她亲手交给她父亲,在这期间你还有时间考虑,若你打算和她走下去,那就随我一道去她家,若是不愿,你可在路途中随时离开。”
卫尘听罢,点了点头。
他习惯了浪荡,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有些摸不清自己对那丫头是种什么心理,一开始就是觉着好玩,忍不住想去逗弄,反正逗哭或是逗笑,他都挺开心的,要是她不哭不笑,他反而有些慌。
这是喜欢?
又过了几日,众人的伤将养得差不多了,开始置备路上要用到的行装,譬如夏衣、冬装,还有可储放的干粮,又或是火折子、炊具之类的。
除了禾草以外,另三个都是常年在外跑江湖的人,要买什么,买多少,他们很清楚。
几人将大包小包的行李装上车。
青雁、卫尘骑马,魏泽本来也是骑马,但禾草坐马车,他不放心马夫赶车,便亲自坐在车辕驾车。
就这么,一行人往下一个城镇行去。
一路上,并不着急赶路,走走停停,走到哪里玩到哪里,累了就停下,附近若有村落,便找一户人家歇脚,附近若有城镇,便到城镇续上一些物资,休养几日,再整装去往下一个地方。
他们走了很多地方,在外不比在家中,肯定会累,可是对禾草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好光景,美得让人落泪。
真好,他陪在她的身旁,执着她的手。
看那,傍晚时分的烟波江畔,渔火阑珊。
看那,落日后的大漠孤烟,塞外苍壮沙如雪。
看那,细雨中的山黛远,霞光中的暮云秋影。
胭脂雪,舞梨花,踏着乱琼碎玉,如行云间。
此时,已入隆冬,天寒地冻,茫茫四野,白晃晃一片,雪势变大,他们本来准备直接去淮城,此处离淮城不远,若是加快赶路,可以在次日赶到淮城,现下不得不就近投宿,等雪化了再动身。
魏泽将马车赶到一家客栈前,男人身上的蓑衣已积了不少雪。青雁和卫尘将马拴好,先进客栈定下房间。
禾草掀开车帘,魏泽抱她下马车,将她身上的斗篷拢了拢。
两人进了客栈,直接上楼到房间休息,房间燃的有暖炉,还算热和。
“哥儿,我有些困,想睡一会儿。”
“想睡就睡罢,一会儿饭菜上来了,我叫醒你。”
魏泽替她褪了斗篷,带她到床榻边,又给她除了鞋袜,禾草便躺到床上,盖好衾被,睡去。
人刚一躺下,魏泽便叫了一声:“禾儿……”
“禾儿……”
一路行来,她的瞌睡越来越大,怎么也叫不醒,次数也越来越多,魏泽褪去外衫,钻入被中,从后拥着她:“睡罢。”
……
青雁推开窗,看着满城的雪景,快到家了,她随师父在外闯荡的几年,好似梦一样,后来又多了师娘,再后来又多了卫尘。
师父说,把她送回家,他就要带着师娘回老家。还有卫尘,他到底怎么想的呢,这一路上,她没有问他。
正想着,房门被敲响,青雁前去开门。门外立着的正是卫尘,她将人让了进去。
青雁心里紧张,路上,师娘问过她,觉得卫尘这人如何,她也回答不上来,后来师娘让她借着路上的机会,好好想一想。
他们二人彼此都明白,当这趟行程结束之时,会有一个结果。
卫尘看了一眼青雁,青雁坐在他的对面,低头玩手。
“等雪化后,再走一程,你就能回家了。”卫尘说道。
青雁笑了笑:“是啊,离家几年,也有些想我爹爹了。”
女人说罢,安静下来,等他接下来的话。
卫尘想了想,继续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青雁相互绞着的指狠狠一颤,又绞得更紧,抬起头看向对面,扯起一丝笑:“好,你接下来去哪里?”
“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
他是个习惯了浪荡之人,没办法在一个地方久待,魏大哥让他沿路好好想一想。他想过了,对青雁,他没办法负责。
魏大哥带妻子游玩山山水水,随心而行,他看在眼里,曾经他也对一个女孩儿说过,待他学武归来,要带她闯荡,他会永远保护她,不让她受欺负。
后来,他甚至想,若翠翠还在,当她在外游玩累了想要安定下来,他会收起浪子之心,守着家宅,生儿育女么?
也许会罢,也许不会,他也没办法确定,就如同现在,即使同青雁走了一路,他的心始终没有安定。
所以,何苦去耽误她。
“你突然正经起来,我还有些不习惯。”青雁笑了一声,“这样也好,听你说话,我气也得气死,不过呢……”
女人接着说道:“你看这外面的雪,一时半会儿化不净,路面泥泞难行,我家就在附近,都到这里,我少不得要邀你去我家中坐一坐,方是待客之道。”
卫尘想说什么,却被青雁抬手打住:“咱们一路行来,连这个情谊都没有?到我家中做客,自然之理,还有,你刀法不是很厉害么,我爹爹的刀法并不输于你,你可以同他切磋切磋。”
卫尘贱兮兮的劲儿又上来了:“不会是想把我引到家中,让你爹给你报仇罢?”
“怎么?这就怕了?”青雁扬了扬下巴,“别说我爹了,我青家武馆的大哥小弟们,也不是好惹的,好歹得让你见识见识,谁让你一直跟我过不去。”
卫尘笑起来。
禾草醒过来时,魏泽就坐在她的身边,原本灰败的脸,见她醒来,立马有了精气神。
女人起身,穿好衣衫,下了床。
“哥儿,你不是说让客栈上饭菜么,菜呢,还没上?”
魏泽眼中一闪,她不知道,她又睡了一整个日夜。
“已经吩咐了店伙计,我再去催一催。”
魏泽出了房门,过了一会儿,饭菜上来,两人用罢饭,此时,窗外的雪已停。
又过了三日,积雪渐化,四人启程,慢慢往淮城行去。
……
青峰正在屋子里烤火,旁边坐了一个年轻人,那人修长身材,一袭白衣大袄,头戴狐尾帽。
“雁儿妹妹在外已有好些年了,伯父不惦记她?”
男人叫康竹,从前康父同青峰认识,康家曾想同青家定娃娃亲,青峰当时找个理由推了过去,因为康家当时做的营生不太能见光,走私贩物。
青峰担心康家的营生做不长,说不定还会被查,担心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会受牵连,果不其然,没多久康家就落败了。
康家散尽家财,好在人没事,这中间青峰出了不少力。青峰此人道义,手头宽,人面广,上上下下愿意卖他面子。在他的帮助下,康家渐渐好转,不过终是恢复不到当初的盛景,只能算是稍有富足,当然了,比之普通百姓不知好上多少。
青峰叹了一声:“我只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不惦记,可惦记有何用,现如今她在哪里我都不知。”
“伯父当初怎的放心她一个女儿家随一个陌路人走,万一那人心怀不轨,雁儿妹妹岂不要吃大亏。”
青峰笑道:“贤侄,这个你有所不知,那人可不是什么陌路之人,若他不安好心,何须哄骗,直接出手就是,谁能招架得住他,纵使是我,在他手下亦过不了十招。”
康竹心中冷笑,面上不显,不过就是一群江湖流民,无来处,无归处之人。
“侄儿自小同雁儿妹妹一同长大,两家又交好,家父家母对雁儿妹妹甚是喜爱,她如今也到了待嫁之年,只是这……”
青峰也愁此事,女儿如今青春正好,正是嫁人的年纪,人却不见,他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纵容她,由着她的性子来,现在找人都无从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