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才看了三天册子,吴危就亲自捧着笔墨纸砚到承香殿叩见。
冷笑一声,王熙凤指一指春和:“你替我去。”
春和心里明镜一样,谦和斯文地拦了吴危,连宫中主子为什么不见的理由都不提,只是含笑让他跟自己一起整理剩下的簿册。
宫人仍旧一个一个地来,但问话的换成了吴危和春和。
王熙凤则换了衣裳,去看望了梅若芹的状况,再去给皇后请了安,最后挑着太子妃一贯午睡的时间走一趟含冰殿,问得了一句“太子妃很好”,就在正殿外头磕个头,告辞。
逛上一圈儿,顺便把计划给众人大典之后居住的宫室都走一遍,看一看装饰进度,再亲自去尚食盯一盯升平帝和墨皇后、梅若芹的午膳,顺便给自己也弄一两样好吃的,然后回宫。
日子过得中规中矩,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四月廿一。
还有七天便是大典。
一大早,戴权派人来告诉王熙凤:可以盘库了。
王熙凤笑着答应:“那就明儿一早吧。
“今天奉太子的话,和恪和陶哥儿都要进宫来一趟,我得陪着。
“而且,听太医院说,太子妃的身子还没好全,若是七天后要强撑着参加大典,恐怕后头会再躺三五个月。
“我这里焦心如焚,正要去看一眼呢。”
戴权的人知机,含笑退下。
然后,王熙凤便催:“快去看看,和恪走到哪里了?”
果然富贵儿转身就冲了出去,过了一时,喜气洋洋地回来:“郡主和郡王已经去见过了皇上和皇后,如今正在太子妃那边。
“尚食今儿送了新下来的樱桃过去,太子妃留了二位小主子吃新鲜果子呢。”
王熙凤哎哟一声,几乎要从床上跳下去:“昨儿我就尝了,我说那樱桃还酸,必要再过两三天,熟一熟再往上端,怎么不听话呢?”
安儿抿着嘴笑:“您忘了?虽然你让蔡香椿代管尚食,可先前那位亲近皇后娘娘的尚食还没撤职呢。
“她要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可不就得绞尽脑汁讨好太子妃?
“今儿陶哥儿进宫,她可不得拼了命弄新鲜的送去?想来是个一击必中的架势呢。”
王熙凤恍然,呵呵地笑:“陶哥儿跟和恪都爱吃甜的。她这么闹,等着吃排头吧!”
众人也都跟着笑。
景黎也站不住,索性叫了春生,两个人一起慢慢地出了承香殿,直接去含冰殿的方向去迎和恪。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一身火红胡服的和恪闯进承香殿,一个乳燕投林便准确地扑进了王熙凤的怀里:
“母亲!我好想你!我都大半个月没见着你了!我想你想得夜里哭,我说我要进宫来看你,嬷嬷不让!”
说着话便告状,委屈地红着眼圈儿酸了鼻子,泪花儿在眼睛里直打转。
王熙凤捧着那张小脸儿,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一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一叠声地让人给她拿好吃的好喝的,又吩咐:
“姐儿都瘦得一把骨头了,眼底也青黑着,这还了得了?快给我把太医请来!我得瞧瞧她身子有没有亏着!”
纪嬷嬷跟着进来,听见这话都想翻白眼,忍不住上前禀报:
“公主极疼爱郡主和林姐儿,每天都一起用膳,就差一起歇息了。
“前儿说要给郡主提前做两身夏装,裁缝量时,发现郡主的腰身长了两寸,个头儿长了两寸!
“郡主在公主府过得极好的!”
王熙凤当即翻脸,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没一个孩子离了当娘的能过得极好!
“我不管,我就要太医来请脉!”
纪嬷嬷无奈,扶额。
和恪躲在王熙凤怀里,得意得破涕为笑,又搂着王熙凤的脖子撒娇:“母亲,刚才我在太子妃娘娘那里吃到了樱桃!
“好酸啊!
“陶哥儿和我都酸得直哆嗦!
“母亲,樱桃什么时候才能熟啊?我想吃甜樱桃!”
王熙凤忙哄她:“樱桃还早了几天。就算是再过个一两天,尚食把它捂熟了,那味儿也差着。
“你再忍忍。
“明儿我就跟内务府说,让他们挪几颗挂果好的樱桃树进来,就种在大典后咱们要住的饮羽殿。
“到时候,你想吃了就去现摘,可好不好?”
和恪惊喜,立马丢下樱桃,小声问她:“母亲,父亲说我大典后要搬进大明宫,跟您住在一起?
“而且,我还能一口气住到出嫁的时候,再出去?”
王熙凤怜爱地摸她的脸,又捏捏她的胳膊:“是的。所以咱们要住的地方得大一些。
“除了你我,还要给崔县主和林姐儿也留出住处。”
和恪想了想,皱起眉:“既然母亲不住这里,那太子妃娘娘是不是也不住含冰殿?
“她住哪?昭阳殿么?
“皇祖母还病着,就算大典完了,也没法跟着黄祖父去别宫啊!
“那怎么办?”
王熙凤失笑:“你可真操心!”
“我倒不是操心太子妃娘娘,我是可怜陶哥儿。
“听说,大典后他要跟着太子妃娘娘一处住。可上课却必要出去前殿的尚书房。
“这天天跑来跑去,若是太子妃娘娘挑的地方离得远,他可要受罪了呢。”
和恪同情地嘀咕着,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那会儿我以为我也要这样里外跑,我还跟陶哥儿说呢,他只用在大明宫里跑来跑去。
“崔县主可是住在公主府的,我到时候可是要早晨出宫,晚上再回来呢!”
纪嬷嬷听着,忍不住插嘴叹气:
“男孩儿们是幼时读书要吃苦,长大了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便可随意些,管头管脚的人也就不剩几个。
“姑娘们却只有这六七年的好时光,可以在娘怀里撒个娇。等嫁了人,哪一样不是吃苦委屈?也一样得过下去啊。”
王熙凤一声冷哼:“我女儿可不一样!
“头一宗,她以后必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姑娘家,没人能越过她去,谁都休想!
“再一个,我王熙凤的女儿,难道学得就只有三纲五常么?
“德容言工,挣钱打架,我必定让她学个全套!
“日后吃苦委屈四个字,跟我们和恪不沾边儿!
“谁敢给她气受,我就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