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越祺的案子既然在京兆尹已经审完,报刑部、大理寺复核,怀安也就不再避嫌,和公主,儿子云轩一起回来看母亲时,也和母亲聊了些这案子的情形。
宋瑛听闻之后,却觉得不太妙,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为人差不多,都是一板一眼的,甭管什么事,按律来。
这样两个人复核,只怕容越祺未必会顶格判。
宋瑛琢磨能让这俩人低头的只有皇命,忠君也是刻这俩人脑门上的。
先皇在时,虽与宋瑛和宋瑛父兄都有旧,甚至年少时也如同而今京都的少年男女们一样,骑射诗会马球木射的在一起玩闹。
但自从长大,自己出嫁,太子有了太子妃,太子登基为皇,到前几年山陵崩,宋瑛这一辈子都守着父亲生前的教诲:“我与你兄长都要谨记为臣之道,不论太子对我们如何亲厚,我们自己不能乱了君臣的规矩。
你为女子就更要避嫌,不要遑论兄妹情谊,太子可以这么说,你不能真的这么想。
你是臣女,如何可与太子论兄妹,太子对你再好,再对你如妹妹一般,再如此说,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数。
言行举止不能有差池。
你大了,不是小女孩的时候,对太子妃更要礼敬有加。”
从那时起,她一直保持距离,保持了一辈子。
记得当时的太子立刻觉察之后,曾失落又仿佛自嘲地说过:“真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啊。大姑娘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从那之后,只有太子太子妃,也就是以后的帝后找她,她自己甚少往帝后身边靠。
父兄与帝后走得再近,她也远远在圈子外面,不拢边。
先皇驾崩后,她比以往要勤于与皇后,即当今太后走动。
太后也时常召她入宫坐会儿,聊聊天,逛逛园子,毕竟她们这个年纪的人走一个就少一个了,能忆当年的还有几人?
宋瑛这次进宫陪太后,主动起了个话头谈孝道。
太后听了乐了:“这是准备要起个多大幌子用?”
宋瑛也笑:“不过是年纪大了,又见我那曾经的小姑子如今晚景凄凉,有感而发了几句。”
太后道:“罢了,不论是不是实话,反正你们宋家人连着你、你俩个儿子,这功立得就没断过,被你扯个幌子就当回幌子吧。
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当今陛下生母的地位尊荣再提一提,免得以后还得等上几年。”
当今陛下的生母,是先太子亡故之后,帝后二人面临子??困境,从悲痛之中缓过来的皇后为陛下在宫中挑的人。
最初的身份地位的确是不高,但她所出的四皇子倒是优秀。
生下四皇子,和四皇子被立太子时,她升了两次位份。
太子登基,作为当今陛下的生母,又升了一次。
她出身低,自然也无什么得力的娘家,先皇在时也不算有宠,自始至终能有如今的地位就是因为生了四皇子,是当今陛下的生母。
而最令人尴尬的是,先皇中毒去世之前,对太后,对当今陛下,为此特意有旨。
似乎怕当今陛下尊生母,不敬嫡母了似的,因为这两道有意打压的圣旨,即使当今已坐上了大位,尊荣孝敬也都往太后这边来,似乎不太敢尊奉生母,怕落人口实。
太后如今说“把陛下生母的尊荣提上来,免得以后还要等上几年”,是指万一自己崩逝,陛下总不好嫡母一死就拼命给生母往上抬,怎么也得等几年。
而太后想得通透,觉得没必要这样压着别人,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原四皇子、五皇子的生母都还年轻,不过是等几年的事,那不如由她打个孝道的旗号来办。
太后自己已经是顶格了,水涨船高也涨不到自己,主要“涨”的也就是陛下生母,连带着原二皇子和五皇子的生母也“涨”了些。
陛下心领神会,自然也发了关于孝道的圣谕,在这样的风向下,容越祺的弑母案就显得特别扎眼,被判了斩刑。
前世将手中长剑刺向无辜妇幼,杀了严丹琦和小曾孙。
今生给母亲花氏下两种巨痛之毒,挥铲猛拍,其后为报复为获利将小妮子掳去送死。
不论他在知道判决的一刻显得多么可怜,终究也是罪有应得。
这时的容越祺似乎才后悔,对花氏道:“应该听母亲的,远远离了京都,择一小城而居,耕读传家。”
花氏无言以对。
令人没想到的是,在上行下效的“孝道”大旗飘扬之下,这把火居然把容若梅的儿孙“感化”了,痛哭流涕的来接容若梅回家颐养天年。
而容若梅居然真的回去了,宋瑛听了只觉得这是天不灭她,她却自寻死路,命再硬也没办法。
等容越祺和聂泉秋后问斩后,宋瑛扔掉最后一颗泥丸,想想,连瓶子也扔了。
严丹琦生下了小曾孙,宋瑛内心的喜悦无法言说:被杀害的一大家子终于齐齐整整的全回来了。
三年后,小曾孙就是前世一模一样的虎头虎脑。
而宋瑛马上就要迎来与前世完全不同的六十大寿。
喜气洋洋之际,此时十六岁的容云缈,忽然给了宋瑛一闷棍般的打击。
好好的亲事她要退掉,说是喜欢上比她大了许多的人,要给别人当继室,当后娘。
才十六岁要去当后娘。
一家子都懵了,宋瑛听了晃了两晃,直气得头晕眼花,明黛赶忙扶着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