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祁同伟又一次回到了办公室。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李达康、侯亮平、以及哭泣的女人。

    可能之前哭久了，到了办公室后，女人说话声音又干又哑。

    李达康贴心地倒来了一杯水。

    “同志，这位祁书记，是我们县里最大的官。”

    “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他一定能给你解决。”

    中年女人小抿了一口水，通红的眼睛，泛着晶莹。

    说她是中年女人，也不贴切。

    要是仔细看，能发现她年纪不大，不过一双手确实很粗糙。

    再加上蓬头垢面，确实让人猜不到年纪。

    实际上，女人也就二十多岁。

    在得知祁同伟是大官后，她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将委屈一一道来。

    原来，女人叫秀莲，26岁！

    这个秀莲呢，算是延远县本地人，在家是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当时提倡晚婚晚育。

    可政策到了陕甘这边，很多人却置若罔闻，因此……秀莲18岁就结婚了。

    年纪不够，结婚证都没领。

    为什么结婚那么早？

    因为两个哥哥都要结婚，结婚又需要钱，只能把秀莲先嫁出去，换彩礼。

    而且，当时彩礼要的很高。

    娘家拿到钱，肯定高兴，可婆家人却有了怨言。

    哪怕嘴上不说，心里记恨着呢。

    正因为如此，秀莲婚后的日子并不幸福。

    婆家时不时就刁难她。

    娘家呢，也因为当时彩礼要的太高，导致秀莲婚姻不幸，却也不敢说什么。

    大概就是理亏吧。

    秀莲也知道婆家不待见自己，可她没办法，只能手脚勤快一点，想着媳妇熬成婆就好了。

    可问题还是来了。

    婚后没多久，秀莲怀孕了，孩子没出生之前，婆家还算一切如常。

    在孩子出生后，她那厉害婆婆，三天两头找事，把家闹得鸡犬不宁。

    为什么？

    这个问题，钟小艾说过。

    因为秀莲生了一个女儿。

    叫花花。

    很敷衍的名字。

    封建思想害人。

    秀莲的婆婆自己也是女人，可她却十分重男轻女，再加上原本关系就不好，花花出生后，对秀莲也就更差了。

    时不时嘲讽她生不出儿子。

    作为土生土长的延远县人，秀莲也觉得是自己问题，面对指责时，选择了默默承受。

    当时不仅提倡晚婚晚育，还提倡计划生育！

    因此，花花也跟着倒霉。

    爸爸不疼。

    奶奶不爱。

    不过，她却成为了秀莲生活下去的勇气。

    和女儿在一起，苦就苦一点，忍忍也就过去了，谁叫她生不出儿子。

    可在某一天，花花失踪了。

    这事当时闹得还挺大。

    最后，秀莲要报警，她婆婆才承认，是她把花花卖了。

    卖了多少钱？

    500！

    没错，就是500！

    听到这个消息后，秀莲大吵大闹，都快疯了。

    为了不让她闹下去，秀莲的丈夫把她关了几个月。

    这几个月，秀莲过着非人的生活。

    并且又怀孕了。

    可悲的是，这一次，又怀了一个女儿，就是她口中的乐乐。

    害怕乐乐步上花花的后尘，秀莲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就怕一个不留神，又被她婆婆卖了。

    怕什么来什么。

    今天，人贩子又到了秀莲家，并且和秀莲婆婆商量好了价格。

    害怕秀莲闹事，又想把她关起来。

    可这一次秀莲奋力逃了出来。

    原本她是想去派出所，可跑着跑着，就来到了县政府。

    随着她的话说完，祁同伟的身体，已经抑制不住，微微颤抖。

    这就是钟小艾提过的思想。

    就算祁同伟把延远县地经济，打造成全省第一，可只要这里人的思想不进步，他依旧是个不合格的县委书记。

    “混账，混账！”

    “草特娘的混账。”

    祁同伟罕见地发怒。

    都快21世纪了。

    在他的地盘，竟然还有贩卖人口这种事。

    简直就是耻辱！

    太特么耻辱！

    比起经济发展不了，这种丧绝人伦的事，让他更心痛！

    “李达康，打电话给程度，让他立刻、马上给我过来。”

    “猴子，把宣传的小张也叫过来。”

    ……

    半个小时后。

    大王庄。

    破旧窑洞。

    “王家嫂子，这是550块，你数一数，数完了，孩子我就带走了。”

    尖嘴猴腮的人贩子，一脸坏笑。

    接过钱，年过半百的老妇女，用手指蘸了蘸口水，开始数钱。

    数了好几遍，满意地点了点了头。

    接着，老妇女把身后的四岁女孩，拉到了身前。

    “乐乐，你别怪奶奶心狠，奶奶也没办法，谁叫你是女孩呢？”

    “你不走，咱们老王家就得绝后！”

    “哎，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就当我欠你的，别怨恨我就好。”

    “……”

    面子平时凶悍的奶奶，年幼的乐乐，眨了眨懵懂的眼睛。

    接着，看向自己父亲。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也是秀莲的丈夫。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乐乐后，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

    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

    心里难受，却也能控制。

    他觉得怨不得自己这个父亲，要怪只能怪乐乐是女孩儿。

    天色已晚。

    交易完成后，乐乐被架上摩托车。

    小小的年纪，似乎什么都懂，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安静地坐在摩托车上，还冲着父亲挥了挥手。

    像是告别。

    摩托车发动机声响起。

    也就在这时，两束车灯，由远及近停了下来。

    人贩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几道人影，狂奔而至！

    “不准动！”

    “趴下！”

    “我让你趴下！”

    侯亮平混在一群警察中，见人贩子还没趴下，想都没想，就是一记重拳。

    又跟了一脚。

    这一脚的角度，非常刁钻，直接让人贩子捂住裆部，不停哀嚎。

    “姓名！”

    “老子再问最后一句，姓名！”

    根本不给回话机会，侯亮平又摸出程度的警棍，抬手就打。

    一点力都没收。

    几棍子下去，人贩子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脑袋都是血，手也骨折了。

    “特么的，嘴还挺硬！”

    “不说是吧，老子让你不说，让你不说！”

    又是两棍子下去，人贩子晕了。

    真晕了。

    “啐，王八蛋。”侯亮平啐了一口唾沫，把警棍还给了程度，“这人贩子嘴真硬，问他什么都不说，还要反抗，还好我练过！”

    “不说？”程度冷哼一声，“他敢和我调皮，那就试试，那个谁，拿一盆冷水过来。”

    “你们干嘛？干嘛！”

    “为什么打人！”

    “我老太婆和你拼了！”

    人贩子晕了，破天荒的，老妇女冲了过来，粗糙的双手，就像一双利爪，直接把程度的脸给抓花了。

    说实话，程度这人平时还是很讲道理。

    可今天，他不一样。

    一摸到脸上的血后，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反把老妇抽翻在地。

    “贩卖儿童，袭警！”

    “活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