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钟,正值晚高峰。
红绿灯前排着长龙似的车队,橙黄色的尾灯像是被水泡发的月亮。
阮栀言看向车窗外,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
刚才贺唯琛惊喜得不轻,在便利店外面热情地跟她说了好多话,分享在这两个多月在国外的见闻,促成了几笔大订单,能带给公司数以亿计的利润,还说给她带了多少多少礼物云云。
这大楼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是同事,亦或是其他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白领,阮栀言生怕被别人看到她在此处纠缠,赶紧找了个借口让他送她回家。
“栀栀,你现在住哪里?”
“博雅公馆。”
她平静吐出几个字,谁不知道博雅公馆是贺浔州的住处?
说一点不紧张也是假的,以为贺唯琛惊讶或者崩溃的声音马上就会响起,哪想到他就像设定好的程序打开导航,跟着提示音走。
这一路上,贺唯琛还在继续跟她分享见闻。
“栀栀,这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啊?”
“今天跟朋友聚餐来着,回国三天了,天天都有饭局,这不是刚吃完饭,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见我家大宝贝呢!没想到,老天爷这么疼惜我,直接让我偶遇栀栀了。”
阮栀言的视线一直看向车窗外,眼底无波无澜,对任何话题都不感兴趣。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啊?”贺唯琛声线雀跃,声线清朗,有种孩子气的幼稚,“领完毕业证了吗?”
“领完有一段时间了。”
“那我知道了,”贺唯琛单手握方向盘,声线有种得意洋洋的狡黠,“你是在这里找了份工作对不对?”
“不是我说,栀栀,你以后是贺家的少奶奶,还出来吃苦受罪干什么?完全没这个必要,你如果想体验上班的感觉,让我爸在贺氏随便给你安排个职位就行,或者你去寰宇也行,我小叔叔那边的工作岗位也随你挑选。”
阮栀言收回视线,淡淡道:“如今你我早已桥归桥,路归路,我的事情不劳贺少爷操心了。”
“怎么能叫操心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难不成就因为我跟周南霜那几秒钟的逢场作戏,我在你眼中的形象就成了浪荡子吗?”
能感觉到他气得不轻,瘦削的脸颊气鼓鼓的,在极力自证。
“难道不是吗?”
对上她那双寒冰似的眸子,让他如坠冰窖,浑身上下冷意连连。
到底是怎么了?
还以为她拉黑他所有联系方式只是耍耍小孩脾气,没想到这看起来像是真生气了。
不知道哄多少才能哄好。
栀栀是老一辈给他定下的妻子,他身为贺家唯一的血脉,有必要完成太爷爷的心愿。
何况跟周南霜那件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对,没考虑自己未婚妻的感受,以后好好弥补她就是了。
贺唯琛望着后视镜中自己英俊帅气的面容,坐直了些,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暗自为自己加油打气。
*
汽车驶入博雅公馆。
“栀栀,这是我小叔的住处啊?”贺唯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懵逼地望着几乎黑透的天空,“怎么回事?”
“你跟我小叔叔那一场戏该不会还没演完吧?”
他崩溃地揉了揉自己三个小时做好的发型,崩溃又无助地长吁短叹一番:“小叔叔还真是煞费苦心!”
阮栀言慢悠悠地下了车,单肩挎包,她今天穿了件湖蓝色的连衣裙,白皙莹润的双腿笔直,整个人衬托得温婉又甜美。
她双手抱臂,黑发自然垂落下来,影影绰绰的灯光下,白嫩的脸蛋只化了淡妆,轻点红唇,明艳不可方物。
“贺唯琛,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阮栀言薄唇冷幽幽吐出这么一句话。
贺唯琛似乎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不是戏,脸色有一瞬微变,很快恢复如常。
怎么可能。
小叔叔那么疼爱他。
事事为他考虑,怎么可能在人生大事上不考虑他的感受?
“我跟贺浔州从来没有演戏,我跟他早就领证了。”她笃定又冷漠的声线兀自响了起来,
说完,她从手机里翻出之前拍过的结婚证,给他看。
打上钢印的证件照里,男人眉宇端方,女子容颜清纯美丽,两人微微笑着,如一对璧人。
贺唯琛石化在地,疯狂摇着头,胸口遽然一痛,浑身血肉紧绷着,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栀栀,”贺唯琛喃喃,“小叔叔,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她有条不紊地开了口:“贺唯琛,那天我提出想换个未婚夫的想法,你也在现场,你明明听完了全程,我们从没说过要演戏给你看,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们在做戏,为什么觉得我们在骗你?”
贺唯琛压抑着情绪,眸子仿佛受了伤,薄唇颤抖了好几下:“我只是觉得不太可能……”
“他是我的小叔叔,你是我的未婚妻,你们怎么可以在一起……”
“你们怎么可以结婚。”
他不停地重复着。
贺唯琛喑哑的声线发涩,喉咙仿佛被钝刀切割过。
他伸手扯住她的胳膊,漆黑的眸仍旧闪烁着不可置信:“你那个结婚证是p的对不对?”
“放开你婶婶!”
一道不怒自威的声线响起,贺浔州站在三步远的位置,冷感的眉目像是掺着千年的冰雪,冷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