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狱境司的时候,谢镇陵特意提及了他的玉佩,当时被他一句‘国公夫人’给唬住,没来得及细想。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一句‘小渊’竟多多少少有些宠意。
孟裳霓的心思何其缜密,心中瞬间出了上百种猜想来。
“啊?娘亲是说那个漂亮的大好人伯伯吗?”谢澜渊愣了一下,立马开始装傻,“是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的关系吗?”
“这个玉佩,昨晚我还抱着睡觉了,跟娘亲送的玉笔一起抱着的。”谢澜渊乖巧的掏出玉笔,跟那玉佩放在一起,“就像是爹爹和娘亲陪着我一起睡觉一样。”
他的眼眸里,除了天真,竟是无一丝杂质。
“少夫人,前面就是黑市了。”金钗适时打断了两人的话。
孟裳霓收起心中的疑虑,微微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天色微亮,晨风灌进脖颈和衣袖,竟已生了一种刺骨的凉意。
黑沉沉的乌云下,蜿蜒的黑市像一条盘旋在大地的巨蟒,散发着一股难言的血腥气。
一座黑乎乎的五层高楼就在他们跟前,正是黑市斗兽场。
孟裳霓给谢澜渊戴上了厚厚的毡帽,才抱着他下了马车。
“这位夫人面生啊,第一次来?”小厮笑着脸上前,黑乎乎的手一伸,“您今日算是来对了,前些日子新捕了一头雄狮,今日就要跟我们的头牌对决呢,保证精彩绝伦!”
孟裳霓穿着低调的黑裙,戴着帷帽,她冲金钗一点头,金钗便拿了一锭银子给了那小厮。
“我们来的早,寻个隐秘点的位置。”
“好嘞!”小厮双手捧着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贵客里面请。”
大门一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兽味迎面扑来。
金钗捂着鼻子,孟裳霓也微微蹙眉,谢澜渊却是面不改色,直到孟裳霓瞥了他一眼,他才故意用小手堵住鼻子,喊道,“娘亲,这里臭臭!”
孟裳霓,“……”
他这一声轻呼,却是引得一旁的少妇人不满。
“谁家的小孩,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那妇人秀眉一蹙,站起身来,一回头就冲孟裳霓吼道,“你若是不会管孩子,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出来乱晃做什么?”
孟裳霓一见她,脸色便沉下去好几分。
当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都能碰见熟人。
“姨姨,对不起,是我声音大了些,给您道歉。”谢澜渊立马乖巧道。
那少妇人却是不依,她扬着下巴看着孟裳霓,“你,也给我道歉!”
帷帽下,孟裳霓的眼里含着冷笑,手指一动,她微微掀开帽帘,冲那少妇道,“许久不见,霜姐姐倒是越发中气十足了。”
末了,她又改了口,“哦,差点忘了,你如今是尚书府大公子王朗的妾室,我得叫你一声程姨娘才是。”
见着她那张脸,程霜才一愣,竟是半天后才回过神来,“孟……孟裳霓?”
“是我。”孟裳霓依旧微笑着,“程姨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一口一个程姨娘,简直是往程霜的心口上刺。
一旁的金钗都懒得翻白眼了,讥讽道,“程姨娘穿的还是去年款式的衣裳,头上的发钗也是当初在孟家时,大公子给你买的,瞧来您上赶着去尚书府做妾,这日子也并不好过啊。”
“可见老天爷是公平的,忘恩负义的人落不到好。”
程霜顿时脸色铁青,她手一抬,一个巴掌就要朝金钗的脸上扇去。
手还没落下,手腕却被孟裳霓结结实实的抓住,“程姨娘,大庭广众之下教训我的人,你倒是勇气可嘉。”
“孟裳霓,你别跟在这儿跟我阴阳怪气。”程霜用力抽回手,愤愤道,“念在孟家对我有收养之恩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但你也要弄清楚,如今我虽只是个妾室,却也是尚书府的人!”
孟裳霓眸子半眯,“难得你还记得孟家对你的恩情。”
程霜十岁那年,在一个风雪天被祖母捡回来了,见她生的乖巧机灵,便让他做了大哥房里的丫环。
她也确实机灵,小小年纪便能把大哥的私生活料理的井井有条,人也温温柔柔的,在府里人缘甚好。
这一来二去,便与大哥生了情愫。
待她十六岁那年,大哥本想娶她为妻的,她却在一场夜宴里,故意失身给了来孟家赴宴的尚书府大公子王朗。
还被大哥当场捉奸在床!向来温润如玉的大哥,第一次红了眼。
程霜却护在王朗跟前,“错已铸成,承烨,是我对不起你,你就成全我跟王公子吧,我愿意嫁给他,哪怕是做妾。”
孟裳霓便记得,那一夜狂风暴雨,大哥在雨中从天黑站到了天明。
第二天,他认了程霜做义妹,亲手备了嫁妆,把她送进了尚书府。
程霜如愿成了王朗的贵妾,没几年就失宠了。
失宠之后她又惦记上大哥了,用尽手段几番纠缠,可大哥是个不吃回头草的人,哪里还肯跟她再续前缘。
也因此,她恨毒了大哥,恨毒了孟家。
上一世,孟家被污蔑造反,程霜可是亲自带路,去孟家挖出了所谓的‘证据’。
大哥被凌迟的那一天,她就坐在城楼上,穿着孟家的绫罗绸缎。
甚至只花了一两银子,就买了大哥被割下的血肉,一边把大哥的肉喂狗,一边笑盈盈的看着他被行刑。
何其歹毒!
孟裳霓回过神来,眼里已是覆上了一层凉意。
“孟裳霓,我在孟家为奴为婢付出多年,也不欠你们的。”程霜衣袖一挥,从头到尾把她打量了一遍,“倒是你啊,可怜又可笑。”
“嫁进楚伯府做了世子夫人又如何?到头来还落得个被丈夫婆母算计嫁妆的下场!”
程霜捂着嘴呵呵一笑,“你还不知道吧?你楚伯府里那乱遭子事,如今已在帝都传遍了,就连你的嫁妆里,仅剩一堆破烂玩意儿,大家都清清楚楚。”
“你有什么得意的?起码我被丈夫疼爱过,你呢?连个真心爱你的男人都没有!”
“又穷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