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逆生死,为天道所不忍,你可想好了,一旦踏上这条路,便再也无法回头。”
牧归夷红着眼睛,哑声询问道。
“是。”
“那便一起走吧。”
“什么?”
牧归夷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本就行走于这条路上,为了家人,再走深一些又何妨?”
温琼华没有阻止,便是浮瑶都没有开口劝诫什么。
雨,依旧淅沥沥地在下着。
秦蓁没能听清,最后到底是谁,轻轻地应了一句:“那便一起吧,她也是我的家人啊。”
眼泪,忽然落下。
真奇怪啊,鬼魂原来也可以哭泣吗?
秦蓁希望他们将她放下,可他们却希望将她找到,重新捧回手心里。
她以为自己只是漫长岁月中的一颗沙粒,会被时间的细流冲刷而走。
可是他们却宁愿追逐在时间的洪流中,用尽一切去打捞起她这一粒小小的沙。
即使为此,走上一条为大道所不容、为世人所不耻的道路。
名誉、性命、财富,他们皆可以抛弃,只求一个——
家人团聚。
曾经是孤儿的秦蓁,此时终于泣不成声。
“原来,原来我也有家人了啊。”
“嗒。”
就在这时,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接住了秦蓁滚烫的眼泪。
秦蓁抬头,却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只是看到他的手指上有一枚眼熟的指环。
但还不等她细看,下一个瞬间,她便看到那只手对着自己轻轻一挥。
“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
风起,秦蓁被送出了好远好远,那人的声音也越加不真切。
……
“秦蓁!”
秦蓁猛地睁开了眼睛。
浑身的剧痛,让她陡然惊醒,这里是现实。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秦蓁的眼睛眨了眨,可惜眼前一片血雾,让她看不真切。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鼻尖,是熟悉的气息。
她唯一的一只眼睛,用了好长的时间才重新聚焦,然后这才看到了抱着自己的那人模样。
是景星。
他抱着她,在玄灵境中缓缓前行,他的目光落在远方,眼睫却是垂落了一滴泪。
“这一次,二师兄带你回家,不许……再乱来了啊。”
即使是这种时刻,他也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嗯。”
玄灵境中的灵剑们不住地震颤着,像是在对秦蓁这位勇者,进行道别。
终于,在景星踏出玄灵境的刹那。
温和的阳光,洒在了秦蓁的身上。
“秦蓁!”
“秦蓁!”
牧归夷和莫问率先迎了上来,便是从来不喜欢现身人前的宁魄,此时也无声地凑了上来。
还有秦蓁结交的那些朋友,凌云、夏师姐、妙音阁的人、玲珑台的人、玄机楼的人,都迎了上来。
“你的眼睛……”
莫问第一个看见了秦蓁那凹陷下去、空荡荡的眼眶。
几乎是立刻,他的面色都白了。
秦蓁想要说话,却没什么力气。
只有牧归夷轻轻地碰了碰她还算完整的额头,用自己的灵力治愈着秦蓁的身体。
“别怕,牧长老在呢,你的眼睛我一定会给你想办法。”
“……嗯。”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牧归夷的声音很温柔,他怕伤到秦蓁,甚至连治愈的灵力都用的极为小心。
秦蓁只觉得浑身暖暖的,然后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她太累了。
她想要好好地睡一觉。
朦胧间,她听到牧归夷轻声地说道:“好孩子,睡吧,等你睡醒,我们就回家了。”
回家。
嗯,一起回家。
秦蓁沉沉睡去,牧归夷对着景星点了下头,便伸手将秦蓁接了过去。
“去我们院子吧,我们那边全是女修,也好给她处理一下伤口,换身衣裳。”
玲珑台的宗主月素连忙开口道。
“嗯。”牧归夷应了一声,便要抱着秦蓁离开。
只是,在离开前,他转头问了景星一句:“你要收尾?”
“总得有人收拾这个烂摊子。”
“赶紧收拾,现在你师妹受伤,你可得回去帮她收拾我那些药材。”
这话听起来好似十分不客气。
但是景星却笑了,因为,他知道这是独属于牧归夷的温柔。
他在告诉他——
万事小心,等你回家。
“好。”
……
玲珑台院落。
“奇怪,秦蓁这模样,怎么像是有什么东西护住了她最后一口气息,这才坚持到景星返回玄灵境的?”
玲珑台的宗主月素一边把脉,一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毕竟不是自家弟子,月素自然不可能用灵力去试探秦蓁体内的情况。
倒是牧归夷可以。
只是,当他看到秦蓁丹府内那蔫嗒嗒的异火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团异火,忽然变得好小,大概只有一颗胡豆大,连颜色都变成了灰紫色。
就这么缩在秦蓁的丹府中,而且明明最贪食灵力的它,此时却一动也不动,任由那些灵力去修复秦蓁千疮百孔的身体。
护住秦蓁的,会是它吗?
见牧归夷的眉头紧皱,月素连忙开解了两句:“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还活着,身体总能养好的。”
“嗯。”
“说起来,昨晚真是发生了好多事。”月素有些感慨。
便是牧归夷都没忍住跟着叹了一口气:“是啊。”
“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
牧归夷点了点头:“嗯。”
……
昨晚,在秦蓁进入玄灵境以后。
宁魄将明显不对劲的景德,猛地掼在了地上。
“说,你们要做什么?”
景德闻言笑了:“哎呀,你们破云宗的,怎么总喜欢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啊?”
这语气不像是个男子的,反而像个妖娆的女子。
景德双眸微微一眯,另一只直接就按在了景德的后脑上。
显然,已经懒得和景德废话,准备直接搜神。
“小郎君,这可不是仙门正派该有的行为呢。”
搜魂,会对神魂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轻则变成傻子,重则神魂俱碎。
所以,非必要条件下,仙门是不准动用这个术法的。
宁魄才不管对方在说什么,他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仙门正派。
他们破云宗的人行事,只求一个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