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弋下了山,折腾了这些日,肚内空空。
过了祭神节,山下不似几日前热闹,只有个卖烧饼的大婶逢人就叫卖着。
烧饼看着干巴巴的,还有点烤糊了。
可秋水弋实在饥饿难忍,便心不甘情不愿的买了两个,找了块阴凉地方坐下。
烧饼吃下去,干硬难嚼,好像在吞石头疙瘩。
秋水弋硬着头皮吃了半个。
嚼的牙疼。
卖烧饼的大婶,又推销起自己的桂花糕来。
秋水弋并不爱吃糕点,但想到上次云梁的桂花糕不错。
他怀着一点期待,站在摊子前,却又皱起了眉头。
这桂花糕卖相实在不好看,像滚在地上沾了灰。
可片刻之后,他手里还是拎上了一份桂花糕。
这糕点除了淡淡的桂花香味,其他的也是一言难尽,口感和掉渣的馒头没两样。
他勉强吃了两块。
噎的喉咙疼。
秋水弋把剩下桂花糕塞给了在地上打滚撒泼的小孩。
这玩意干的能糊住喉咙,小孩子吃了估计就哭不出来了。
一路南行,天气越来越热,路边的小草无精打采,只有树上的鸟会有气无力的叫上几声。
秋水弋走到了山下的农田,烈日当头,太阳像是要吸干人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水分。
吃进肚子里的桂花糕,好像又干又硬的梗着喉咙,让他仿佛经历着一场酷刑。
如此热的天,田里却依然有劳作的百姓,前面有个茅草亭子,挤满了短衣布鞋的农人。
秋水弋想着要是能讨碗水就好了。
他目光一瞟,这些朴实无华、素面朝天的庄稼人里,竟然有个颇为精致的脸蛋。
见鬼,怎么又是云梁这小子?
这小子,是有三头六臂,是个打不死的怪物么?
秋水弋踮起脚尖,有些不可置信的张望。
云梁身材高挑,在人群里很是显眼。
真是阴魂不散。
要不是云梁,他也不至于买桂花糕,难吃不说,噎的要死。
秋水弋凑过去,正看到云梁拿出一包药粉,洒在水桶里。立时上前一步,直接把云梁的脑袋按在水桶里。
云梁只看到了一道黑影袭来,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扼住后脖颈,一把按到水里,只顾着拼命扑腾。
按着他的力量那么大,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水不断地灌入口鼻,一度让他感到窒息和恐慌。
这时脑子里响起爷爷自小嘱咐他的话:多学本事,能救命。
他熟谙水性,并且很擅长闭气。
秋水弋看云梁不再挣扎,揪着脖子把他提起来,往地上一丢。
“你又在下什么毒?”
云梁这才看清来人是秋水弋,他呛了水,咳嗽不止,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汤鸡。
旁边百姓听到“下毒”两个字,一时都惊慌失措,“下…下毒,下什么毒,谁下毒啊,这是毒药啊?”
还没喝水的村民,各个像被毒哑了一般,捂着嘴巴赶紧跑了。
秋水弋朝云梁走过去,这才发现井边还躺着个人,他正往外爬,见秋水弋看他,直接狠狠心滚了出去。
“张大哥”,云梁试图叫住那个人。
秋水弋一剑鞘抵住他,云梁本就重伤未愈,直接吐了口血出来。
秋水弋连忙收回了手,怕沾上血。
晦气。
同样感到晦气的还有云梁。
他看到秋水弋就头疼。
“怎么又是你啊!”
惹不起又躲不开,真是冤家路窄。
秋水弋视线落到云梁沾着粉末的手指,眉毛一挑。
“你撒的什么?”
云梁气愤的从袖口拿出一包药粉,往秋水弋面前一扬。
“乌梅粉和清凉散。”
粉末四散,秋水弋下意识的躲开。可还是有一些药粉吸到了他的鼻子里,感觉清清凉凉的。
云梁恼怒道,“天气热,我不过是制作个解暑的甜水,这你也要管?”
秋水弋抱臂往柱子上一靠,“你一个用毒之人,谁知道你会做什么坏事。”
云梁大声道:“我没有”。
“这里就你懂毒,你说没有便没有么?”
“我......”
云梁百口莫辩,拿起水瓢,舀了一大瓢水,刚要一饮而尽,想起这是刚才自己泡过的水桶,气的一脚踢翻。
因为动作过大,扯到痛处,竟然又是吐了口血。
脸颊上的水珠和血混成一股,云梁伸手一抹,红色晕染在唇间,淡雅的容貌一下子鲜明艳丽起来。
秋水弋嘟囔着:“这小东西,脾气还不小。”
云梁忍着伤痛,重新提了一桶水,放上药粉,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整瓢。
一抹嘴上的水,“你看,我没下毒,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水洗的一张脸,嫩滑干净,眼睛水光闪闪,澄澈明亮,乌黑的发丝流着水,豆大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
少年傲娇的抬着一张脸。
好像证明了自己是多么骄傲得意的一件事。
他下毒是秋水弋亲眼所见。
就算今日勉强做点好事,也洗不干净脏烂的肚肠,有什么可神气的。
再说,这少年命大的让人心生憎恨。
秋水弋一路走到这里,历经百般磨难不过为了能多活一个月,还有那么多人一夜之间就死在了混沌山上。
凭什么这个少年杀都杀不死。
人的命,真的就有的如草芥,有的如磐石么。
这让秋水弋心里有股火气,决定再送少年一程。
“嗯…凭什么,就凭这个…”说罢,不由分说的一掌打出去。
云梁对他早有防备,可惜就算他千防万躲,他和秋水弋之间有绝对的实力差距。
这一掌秋水弋只是随意的用手背打出去,出了八分的力,他不过躲掉了两分。
云梁捂住胸口,感觉体内犹如灌入千斤,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退后几步背靠柱子才勉强稳住身形,可是体内的力量好似巨石激起千波浪,层层叠叠的直往上涌,感觉就要冲破他的喉咙。
秋水弋好心的告诉他:“此掌名为缠绵掌,掌力绵长,余力难消。中了此掌会感觉五脏烧灼,肺腑动荡。”
“需要七日不间断的调息顺气才可清除此掌力,否则会七窍流血,死的很难看哦。”
“不过,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的过七天…”
云梁立刻在角落盘坐调息,内力运转起来,才勉强平复了体内的波涛。
他身子不能乱动,但眼睛怒视着秋水弋。
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恶毒,哪怕觉得自己活不长了,也不肯放过自己。
秋水弋四下打量,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他身中奇毒,别的毒一般毒不死他,顶多疼死他。
就算云梁给他下毒,也不十分怕。
他挑剔的在一摞碗中挑挑拣拣,选了个干净圆整的。
“这碗你刷的么,干净么?”
云梁暂时闭上了愤怒的眼睛,拒绝回答。
秋水弋也不介意他是否回答,拿起碗从桶里舀了一碗水,放到嘴边抿了抿,嘴里蔓延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口舌也顿时觉得凉津津的。
他满意的点点头,“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