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抢到玉面琼芦的人是位伟大的勇士,也是最不甘的弃子。
他的后心插着一支箭,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乌云席卷天空,厮杀瞬间而至。
杀戮声响遍山野,刀光剑影更胜雷电。
秋水弋手持长剑,垂手而立。
昳丽的容貌和这脏污的山地格格不入,可眼中的沉沉死气,像是山中一道游魂。
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人,秋水弋突然发笑。抬头看着天空,密布的团团阴云好似一个个人头。
是有人在天上看着他吗?
他的命不是自己的,虽然自己的那份他早就活够了,但还有别人的要还。
他不怕死,只怕辜负。
刀枪剑戟折于身侧,秋水弋迎难而上。
他手持忘忧剑,劈开一条血路。
忘忧是他的剑名。
剑是在他出生前就打造好的,出生起就跟在他在身旁,如今已经二十五年了。
剑身锋利如旧,但人早就变了。
秋水弋手起刀落,他剑下的人大多死的很痛快,连点痛苦的呻吟都没有。
秋水弋踢开眼前的人,对上了孔方平,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额上有几滴血迹,已经干涸成黑色。
孔方平手里绞杀着一人的脖子,脸上却笑的如春风拂面,“美人,没受伤吧。”
秋水弋听到这声称呼,一剑捅进眼前人的胸膛,恨不得把这人当成孔方平给捅了。
“再嘴贱,下一剑就砍你。”
孔方平啧啧两声,“你这准头不行,杀我的时候你瞄准点。”
玉面琼芦这会已经易了好几手,第一个抢到的被砍掉了胳膊,第二个抢到的被砍了头,身子还没来得及倒下,花就被夺走了。
第三个抢到的人也来不及吃掉,就被一剑从口贯入,脑后穿出。
越接近生存的人,也越接近死亡。
这场杀戮的主角,分为三种人。
一种是中了百花杀需要服用玉面琼芦保命的,一种是需要拿到此花从楚湘云处换取佛陀毒解药的。
第三种是云梁,他是唯一没有中毒,不受胁迫之人。
他站在人群中间,机械的舞动着手中的剑。
刚才来不及阻止离弦的箭,也无法接住下落的人,现在他也没法独自抽身。
只一瞬间,他就被裹挟进厮杀的中央。
他还没做好准备,但当剑尖直指眉心,求生的本能,让他起了杀心。
他又一次迫不得已的杀了人。
云梁看着死在他剑下的人,果然杀人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剑身刺入心口,侧刃划破动脉,他是个大夫,他本就知道如何一击毙命。
心头漫过无尽的水,他感到无法呼吸。
但是有些东西正在水下悄悄冒头,这是他想抓住的东西。
是他冒着杀孽也要守护的东西。
他不能让秋水弋和孔方平死,所以他们要抢的东西,他要帮他们抢到。
隔着尸体和鲜血,云梁拼命的想走到秋水弋和孔方平的身旁。
但这条路很难,面前是尸山血海,他每次抬起剑,只觉得心中有些东西在流失,又有些东西在慢慢得到了填补。
他的心硬了,因为他的剑当然是要保护重要的人。
云梁终于拎着鲜血淋漓的剑来到了秋水弋身边,背后就是孔方平。
孔方平夸奖道,“你可以啊”。
云梁笑了笑,虽然脸上沾着血,笑容依然干净澄澈。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确切说是站着的少,躺下的多。
不知不觉的,秋水弋和孔方平持剑而立。
孔方平还是笑着,手里拿着抢到的玉面琼芦。
花朵已经不成样子,花蒂上的三个洞像是一双眼睛和嘴巴,他们构成了最滑稽的面容,嘲笑着这些该死不死的人。
孔方平这种时候还要逗秋水弋,“你要吗?”
秋水弋难得回了他一个笑脸,只是说出口的话冷岑岑的,“我又不是要饭的,我要的东西我都直接抢…”
孔方平挡住秋水弋刺过来的剑,稳住身形,“抱歉,真希望可以有两株啊,我也可以回报下你的恩情,就像在混沌山你施舍我的那样…”
孔方平一贯温润如玉,难得会说刻薄的话,秋水弋一剑劈过去,孔方平挡的很费力,脸上显出些狰狞来,连声音都变了调子。
“说好了命给你,还要麻烦你来取,抱歉了。”
孔方平武功不低,秋水弋也被打退了两步,“你废话真多。”
他稳住身形,横剑拦下孔方平刺过来的剑尖。孔方平的剑打了弯。秋水弋这时略一倾斜剑身,孔方平的剑尖一滑往斜上刺去,他趁机后仰矮下身子,同时向上伸手一掌打在孔方平胸膛。
孔方平回身之时,他又一剑朝着心口刺过去。
孔方平躲不开这一剑,也不会任由它刺向心口。
可是血液却就在心口蔓延,像是开出了一朵血红的花。
孔方平依然笑着,可是随着面部失去血色,这笑容变得异常苍白。
“你…”,秋水弋没想到孔方平会死的这么痛快,好像突然放弃了抵抗。
孔方平无力倒在地上,垂在一旁的手掌缓缓张开,里面是一朵揉烂的花,纯白的花瓣竟然没有染上一滴血。
云梁被三个人缠住,虽刀剑之声不绝于耳,他也不觉有异常。
直到他回过身来,正看到秋水弋一剑捅在孔方平的心口,一剑贯穿。
云梁瞪大了眼睛,猛地朝这边扑过来,他的身子比脚步还急,简直是摔了过来。
“孔大哥…”
云梁的声音如同撕裂一般,眼泪夺眶而出。
“孔大哥…孔大哥…”
撕心裂肺的喊叫后,是暗哑的喃喃。
手拂在心口感受不到跳动,温凉的手腕没有脉搏。
他的一切认知都告诉他这个人死了,他死了,因为他的心上破了个洞。
他的医术再好,他补不上这个洞。
秋水弋一剑刺死近身的人,云梁护着孔方平的身体,任由血溅了自己一脸。
他抬起血红的眸,“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你连朋友也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