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秋水弋换上干净的新衣服,坐在桌前吃早饭。
云梁来到桌前,拎起茶壶给自己倒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什么客栈啊,昨日里连个送茶的都没有!”
秋水弋神情微动,“是嘛”。
云梁连喝了四五杯水,像是脱水的鱼。
“你何日出发,去往何处,寻什么花?”
秋水弋微微抬眸,眸色幽黑,“与你何干?”
云梁不满道:“我们不是说好要结伴一起走吗?”
秋水弋:“没说好。”
云梁:“但你昨天没拒绝啊”。
秋水弋:“现在拒绝”。
“为什么,我能帮上你”。
“不用你帮”。
秋水弋盛汤,云梁一把抢过勺子,“到底是为什么呀”。
“我从不与人结伴”。
“…”云梁正要分辩,这时店里进来一个体格壮硕的大汉。
那人一身商人打扮,身上风尘仆仆,路过时不小心撞了云梁一下。男子用力拍了拍云梁的肩膀,高声阔气的道歉,“对不住啊,小公子。”
云梁摇摇头,看到那男子走到他对面的桌子上坐下,他对面的人也是一副商人打扮。
“今年雨水颇多,沿河一带都发了洪涝,我这药材也不多。”
云梁听到药材两个字,不由得关注起来,慢慢放下了茶杯。
大汉叹了口气,“北方也发了罕见的洪水,岳阳山下洪水肆虐,百姓居无定所,忍饥挨饿。如今更是疫情泛滥,药材是供不应求。”
他喝茶喝出一种烈酒的豪情,啧啧两声,重重放下杯子。“有多少给我多少吧,山下镇子的云济堂是我的老主顾了,他们现在施粥散药,粥尚且可以管饱,但是药材却供不上了。”
另外一人疑惑道:“怎么是一个小小的药铺来管此事,岳阳派是鼎鼎有名的名门正派,若由他们出面,岂不是更好?”
大汉叹息了一声,压低声音,“自云家之后,这江湖上哪还有什么道义可言了,各门各派早不是当初的样子了,他们眼中只有虚名利禄,才不会管百姓死活。”
“药材这事我尽力,不过咱们力量有限,这救难救灾还得靠门派,岳阳派不管,别的门派也不管吗?”
“古溪派,天恒派,白柳派…惧都无人出面。”
“那里好像还有个什么门派吧?”
“叫什么来着?”那人回忆着,“旧门堂,不,旧燕堂。”
“他们连块正经地界都没有,只能待在充满瘴气的云隐山,遇上这事怎么可能管啊!”
“再说了,旧燕堂几十年间一直没什么动静,没准是整个山门的人都被瘴气毒死了吧!”
云梁狠狠拍了下桌子,大汉闻声回头,“怎么了小公子,我看你长相也像个北方人,咱们北地来的可不兴在外面这么蛮横啊!”
云梁强压着怒气,旧燕堂的身份不能暴露,“这位哥哥,我确实从北方来,烦劳问问如今疫情如何?”
大汉哈哈大笑,“你是关心这事啊,疫情可以控制,就是如今药材紧缺,不过等哥哥干完这一票药材就有了。”大汉拍拍胸脯,胸有成竹,一身北方的豪气。
云梁起身拱手,“那就全仰仗哥哥了。”
大汉被云梁这一礼,弄的不知所措,连连摆手,黝黑的脸上现了些许红色。
待他们走后,秋水弋问,“你下山时候,山下正在发洪水?”
云梁点点头。
秋水弋又问,“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洪水之后多疫病,你的医术正好用的上。”
云梁神色顿了顿,言辞间有些犹豫,“我…我有别的事。”
秋水弋目光比剑还要锋利,“所以你们旧燕堂,对山下的百姓就不管不顾?”
如今各门各派都是如此,趋利避害无情无义。秋水弋知道他不该苛责一个小门派,可是因为他觉得云梁是不同的,所以对旧燕堂也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可现实是,旧燕堂平白占着一块土地,却连护佑山下百姓都做不到,这样的山门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而眼前的少年,当百姓水深火热的时候,他正带着丰厚的盘缠,衣着金贵,骑着骏马走过长街。
那一匹马,够一个镇子吃用一年。
他似乎不认识这个少年了,或许他原本只是爱下毒的恶劣之人,他治病救人不过是因为喜爱。
才不是因为人命可贵。
就像乔不二虽医术无双,但只治疑难杂症,谢药王有天下奇药,却千金难求。
医术药材都不过是成就自己的工具。
云梁垂着头,秋水弋的眼神,让他感到难言的羞愧,可他却无法为此分辨半分。
“我们没有…”,辩解说出口也是无力又苍白。
…
“总之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哦”,秋水弋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那…你什么时候启程?我…和你一起”
秋水弋突然摸出刀,放在桌面上,他的刀极薄,放在桌面上平滑如纸。
“要我把刀放在桌上,你才能安静吃饭吗?”
云梁望着刀,语气骤然软了几分,“那你没回答我…”
“我,绝不会,和你结伴同行”。
秋水弋字字戳心,毫无转圜余地。
“为…”
随着秋水弋的眼中射出锋利的寒光,云梁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说一句话,割你一根手指。”
秋水弋的声音很冷,眼眸里有阴森的杀气。
云梁低眉顺眼,默默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缩回拳头里,连大拇指也塞进了拳头里。
可怜巴巴的眼睛里染了几分哀怨。
凶什么凶?
以后我每天晚上多练一个时辰功夫,早晚把你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