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弋不告而别的第三天。
他走在山路上,穿过一片树林。
听的远处有声音在靠近,他停靠在一旁,等了足足一刻,果然,看到背着包袱,一身药香气的少年。
这少年走的好快,明明在之前的村子里刚看到他在治病救人,这会就已经追上了自己。
秋水弋想不被云梁发现很容易,这几天就算遇上了,他也不曾露面。
说好了不结伴而行,奈何他们确实是同行之人。
秋水弋躲在树后,看到云梁停下了脚步。
他面带笑容,看起来满心欢喜,兴高采烈的从包袱里拿出小铲子。
蹲在地上,挖一根草。
这草看着地上部分很单薄,只有几片瘦弱不堪的叶子。但是地下部分却很庞大,云梁小心翼翼的从边缘挖起,最后像是提起了个萝卜般。
看云梁的高兴劲,想来是个什么名贵的药材。
他蹲在地上,手指和衣服上都是土,也浑然不觉,反而是笨拙的往前爬了几步,转而去挖另一棵黄不拉几的草。
秋水弋本意只是避开云梁,没想到就默默的陪着他,看着他挖了五六棵草药。
最后,云梁用手拂去土,把草药拿了绳子绑起来,挂在身后,继续赶路去了。
他走的很快,很少休息,吃饭也是拿起个饼边走边吃。不变的是,依然会弄些残渣,撒在地上,供鸟虫来吃。
甚至看到一窝蚂蚁,也会特意掰块食物,留在洞口。
他对这世间生灵都不错,除了治病救人,就连这林子中的鸟儿虫儿,他也爱惜。
接下来的两天,秋水弋不时能看到他。
不是在急行,就是在挖草药,偶有休息,还要拿出古地集和医书来看。
夜间休息的时候,更是先要练两个时辰的剑。
前一阵子,他还是每天练一个时辰,现在已经是每天两个时辰了。
这少年真是刻苦。
前面很快就到雨林城,这里地势平坦,路面开阔,秋水弋已经于前一个镇子换了马。
黑衣白马,走在路上,人与马俱是风流。
“吁”,秋水弋轻轻停了马。
头顶炎热的太阳,前面石头上正躺着个粗衣少年,一片巨大的绿叶遮在脸上。
他的脚下撒着些食物,两只胆大的鸟正在靠近,有只幼鸟笨拙的从树上半飞半摔下来,没先去啄食物,反而啄了啄少年的衣摆。
少年纹丝未动,脸彻底藏在绿叶之下,只有乌黑的发落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
马蹄往前走了两步,秋水弋连忙勒马,躲到了一旁。
可是山间的动物很警觉,两只鸟立刻惊慌飞走,最小的幼鸟也立刻笨笨的飞着,飞了几次才成功,挣扎着落到树上,扑腾掉了两片树叶。
云梁最终被惊动了,他摘掉脸上的树叶,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四处打量着。
秋水弋有一瞬间为他的打扰感到罪恶,待他再抬起头,他竟发现云梁的额头红肿,脖子上贴近衣领的位置赫然一道剑痕。
他受伤了。
不过半日未见,怎么搞成这样。
是谁?除了自己还有谁要杀他?
秋水弋正想着,云梁已经起身背起包袱,看起来要继续赶路。
“臭小子,终于找到你了。”
此时,一个骑着劲瘦黑马的男子,扬尘而至。
他一身青衣,腰上挂着玉牌,打扮很熟悉,竟是之前抢药的清平派弟子。
“臭小子,把解药交出来”,男子一步跨下马,昂首立在云梁身前,剑已经出了鞘,直指云梁。
云梁亦不示弱,“你们趁我治病,偷我包袱,算什么名门正派。”
“我们正经问你求过药,你不肯我们才出此下策,倒是你一个大夫不肯卖药却下毒,居心叵测。”
这男子看起来要年长云梁十几岁,论剑术和经验想来都在云梁之上。
剑锋猝然相对,男子一剑刺来,云梁横剑去挡。男子一脚冲他侧腹踢来,他挡不及,却顶着力。身子愣是没动一分,靠着一股蛮力,生生扛着。
几招下来,处于弱势的云梁没急,那男子倒是开始耍上了阴招,手中甩出一枚暗器,云梁矮身去躲,却猝不及防被斩断了包袱的一端。
男子将包袱抢到手里,往身后一抛。
云梁十分紧张包袱,他飞身去接,一时忘了防范,被一掌打了出去,男子的剑抵在他侧颈,恰巧是之前受伤的位置。
疼痛是双倍的。
云梁紧张的看着包袱落地的位置,他刚才听到了一声碎裂的声音。他双目通红,猛地挣扎起来,抵在他脖子上的伤口被不断划开,鲜血如注。
秋水弋的手已经摸到了刀柄,却突然听云梁妥协道:“我给你”。
云梁一字一顿,“我的药,都给你。”
云梁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递给他时不经意的在瓶身摩擦了一下。
男子狐疑的接在手里,打开查看一番,发现确实是之前见过的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男子拍拍云梁脸,“早这么乖巧,不就好了吗?”
男子继续道,“不如来我们清平派吧,专门为我们制药,哥哥保你荣华富贵怎么样?”
男子把剑从云梁脖子上拿开,却突然感觉腹部传来剧痛,他直直的跪在地上,“你还敢下毒,我杀了你。”
男子堪堪站起来,又疼得滚在地上。
云梁往包袱的位置跑去,却正赶上两个援手赶来,一样的青衣男子,腰佩长剑,看到云梁就拔剑。
云梁往后退了两步,突然后背被抵住,他猛然回头,看到了熟悉的脸。
秋水弋面不改色,“两个杂碎,慌什么?”
不过是一剑一个。
云梁赶忙跑到自己的包袱面前,他快速打开包袱,找出两个红木箱子。仔仔细细的查看一番,见锁扣完好,四周的的封印也都很严密,这才放下心来。
他嘴中喃喃:还好,还好。
劫后逢生却抱着两个木箱子,秋水弋不禁问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啊?”
“药材”。
这话秋水弋之前就问过,当时云梁也说是药材。药材有什么值得这般护着的,难道是鸡鸣村有人等着这药,可药材在哪里不能买,要这样千里迢迢的送。
秋水弋狐疑的看着云梁,云梁仍然埋头在包袱里寻找着。
云梁记得他分明听到了咔哒一声,像是什么碎裂了,他把两个宝贝一样的箱子轻轻放在一旁,继续在包袱里翻找着。
“是药罐碎了吗?”那不是以后不能煮汤煮肉了,秋水弋有点遗憾。
云梁摇摇头,“不会,药罐是祖传的,我碎了它都不会碎。”
秋水弋:那就好。
不多时,云梁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碎裂的木匣子,它在最下面所以受压磕碎了。
里面有些灰白色的粉末撒了出来。
这时中毒的男子不知何时滚了过来,“我劝你把解药给我,你给我们清平派下毒,还在镇子的井水中肆意投毒,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肆意投毒…”
秋水弋提着剑的手紧了紧,流畅的剑身微微一转,锋利的剑刃正对着云梁,只要往上那么一提,就可以把云梁一切两半。
云梁看着秋水弋充满杀气的眼神,张皇失措的摇头,“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