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半夜便出征的将士们打了胜仗归来,无不欢欣鼓舞。
将战俘都关押起来后,便开始摆酒庆祝。
篝火燃起,士兵们席地而坐,在干粮上抹一点那味道独特的肉酱,再拼上一口所剩不多的醇酒。
无比快哉!
而萧运泽此时正站在一台漆黑的车子前,心潮涌动。
他知道,这个叫车子。
以前和宋姑娘一起看“熊出没”的时候看到过。
这是宋姑娘那个世界的产物。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
萧运泽有些不敢相信,沿着车头的方向往前走。
路边摆放着几个透明材质的箱子,箱子里堆着各种瓶瓶罐罐以及药盒。
萧运泽心跳漏了一拍,继续往前走,只见一帐篷门口摆了一个银色的盘子,里面放着剪刀纱布之类的工具。
这一片是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们的营帐。
萧运泽步子加快了些,继续往前走。
“嘶——”
旁边一间帐篷内传来一记嘶气声。
下一秒,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传了出来,“伤口包扎好了。”
萧运泽脑袋空白了一下子,瞬间停住脚步。
帐篷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两天不要碰水,给你用的这个免缝合式创可贴是可以帮助伤口愈合的。”
“小心用手,别提重物,要不了几天就会愈合了。”
尽管这些话不是同他说的,但萧运泽还是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听着。
不消一会儿,一抹鹅黄色的身影便掀开帘幕走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在周围火光的映照下,二人四目相对。
萧运泽敏锐地捕捉到宋听晚眼中一掠而过的欣喜,大步上前,停在了与她不远不近的位置。
细细凝着眼前人如画一般的脸庞,萧运泽喉结微动,“好久不见。”
宋听晚没说话,从上到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
重重的铠甲穿在身上,一把长剑别在腰间,浑身都布满了干涸的血迹。
宋听晚视线最终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发丝凌乱,脸上有数道血痕。
火舌跳跃,光线忽明忽暗。
宋听晚看不清他脸上的究竟是伤口,还是被溅上的血渍。
这满身的血迹,究竟有多少是敌人的,又有多少是自己的?
宋听晚不敢想。
她不敢去想他到底经历了怎样一场残忍的厮杀。
望着那双琥珀色瞳仁中自己的剪影,宋听晚眼眶发热,嘴唇嗫嚅,一句“你疼不疼”就这样梗在喉头,怎样都说不出口。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哽咽出声。
见她上一秒还目露欣喜,此刻却一副要哭了的样子,白天还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萧运泽,此刻却突然慌了手脚。
只得放低了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道:“宋姑娘?可是有不开心之事?”
闻言,宋听晚鼻尖一酸,眼睫垂落间,一滴晶莹的泪珠也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她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想问他有没有受伤,身上疼不疼。
想告诉他,她可以为他包扎,可以帮他减轻疼痛。
他明明刚刚才经历生死一线,开口却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宋听晚的防线瞬间被击溃,一手捂着眼睛无声地哭了起来。
见状,萧运泽更是手足无措,满眼的心疼,想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却又担心满身是血的自己会将她弄脏。
最终,萧运泽还是上前一步,大掌轻轻抚上她的发顶,将她虚虚地揽在怀间,嗓音轻柔,“没事了,没事了。”
感受着眼前人身上冷冽的气息,宋听晚脑海中无数乱七八糟可怕的想法渐渐都归于沉寂,缓缓将额头抵在了他肩头冰凉的铠甲上。
今天,在得知萧运泽亲自领兵上了战场后,她整颗心都悬得高高的。
听营地的士兵们说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鏖战后,蔚国军队人数仍是大庆的三倍不止。
这样一场敌我双方力量悬殊的战争,她实在担心历史重演。
好在,好在下午时便听到了胜利的号角声。
明知道他们以少敌多打了胜仗,明知道萧运泽还好好的。
可在见到他满身是血的一瞬间,宋听晚还是没忍住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收拾好情绪,宋听晚往后退了退和他拉开了点距离,“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闻言,萧运泽失笑,“他们还伤不到我。”
还是那副矜贵傲娇的样子。
宋听晚破涕为笑。
虽然他此刻正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
但是他那满身的血迹实在是太吓人了,宋听晚不放心,拉起他的手臂就往前走,“走,去你的营帐,把铠甲脱了看看哪里受伤了,我给你上药。”
萧运泽此刻身上没什么力气,任由她拉着走。
瞥着身前步履急促的鹅黄色身影,萧运泽视线下移,落在了紧紧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嘴角微微勾起。
一路上,二人虽一句话也没有说,萧运泽心情仍旧十分愉悦。
他知道,宋姑娘心疼他。
萧运泽就这样被宋听晚牵着走到了营帐附近。
远远地便看见一道人影飞奔至帐门口,“小虎虎!想死你啦!”
白虎动作敏捷,迅速闪开了。
朱雀扑了个空,刚要继续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便察觉到背后有人来了。
朱雀转过身,看到是自家主子和神女大人,忙拱手,“爷!属下将神女大人安全护送到此了!”
萧运泽瞥了眼身侧低着头的宋听晚,“做得好。”
说完又看向白虎,“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喝酒?”
白虎眼神肃穆,拱手道:“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闻言,萧运泽留了句“等会儿”,便牵上宋听晚的手将她带到了一旁。
二人刚走,白虎便疑惑地看向朱雀,“你方才说,将神女带到了此地?”
“那位衣着奇异的女子,便是神女?”
朱雀一手搭在了白虎的肩上,“怎么样,小虎虎,神女大人看起来是不是十分美丽睿智?一股......”
“哎不对。”朱雀不解地看着他,“爷离开丰县的前一晚,神女大人不是就来过衙门吗?”
白虎瞥了眼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淡淡道:“那夜我并不在衙内。”
朱雀立马嘶了一声,“好家伙,那天玄武也在外边执行任务,合着我是除了爷之外,第一个见到神女大人真容的啊!”
白虎静默无言。
以朱雀的脑子估计也想不到废弃医馆的守卫应该比他还早见到。
“等一下!”朱雀好像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方才爷是不是牵着神女大人的手?”
白虎:“......”
不仅牵着手来的,还是牵着手走的。
难以想象他这样的反应力竟能在无数场厮杀中活下来,成为主子最后的四大护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