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皇权一纸诏令,度支司横空出世,户部之权被巧妙拆解,京城顿时沸沸扬扬,宛如春风拂面,生机盎然。
此次分权,核心在于“收支分离”,恰似铜钱内外分明,明朝户部一分为二,其一为十三清吏司,犹如国之脉络,掌舵各省财政风云,兼领京畿、直隶之赋税,司职俸禄、粮饷,乃至仓场、盐税、关税,无不细密周全,下设四科,各司其职。
而京城户部之下,机构林立,如照磨所、宝钞提举司等,仓储之丰,名目繁多,自甲至戊,仓廪充实,尽显国之大本。
毕自严,新任度支司正卿,与李汝华老友重逢,恰逢后者萌生退意,交接之际,和谐如水,账目文册,无一遗漏,尽显官场风度。
月黑风高之夜,师爷悄然而至,携账本以告急:“东翁,仓廪账目疑云重重,细察之下,恐非真章,粮米之失,恐逾五十万石之巨。”
更添太仓银库之疑云,毕自严闻之,神色凝重,却也不失沉稳,密令保密,暗下决心彻查。
次日,朱由校于南海子阅兵,忽闻毕自严借兵之言,愕然之余,毕自严陈词:“户部账目与仓实不符,恐有宵小图谋不轨,欲行火龙烧仓之恶。”
朱由校闻言,心领神会,虽拒南海子兵,却赐锦衣卫与京营之权,以解燃眉之急。
陆文昭受命而出,精选锦衣卫精锐,持兵符调动京营人马,誓保京仓无虞,其言铿锵:“除非臣死,否则京仓无忧。”朱由校观其神色,心中暗自赞许。
毕自严之事毕,朱由校回归旧衙,批阅奏章,决断如流。
工部尚书王佐辞官,朱由校笑而允之;广东巡按请减税,朱由校则令户部核查;吏部进士万燝任职,朱由校巧妙安排,尽显帝王手腕。
批红之下,内阁权柄渐微,唯余拟旨之责。
杨镐求见,携军事计划而来,朱由校淡然以对,观其气色,知已脱困,遂命呈上奏章,边品茗边审阅,帝心难测,而朝堂风云,正悄然变幻。
陛下,微臣谨遵圣谕,于京畿筹建武略院,斗胆请旨,欲将其置于南苑腹地,以彰陛下武略之盛。
杨镐此刻已从圣恩浩荡的惊惶中平复,明朝官场,节操二字,犹如雾里看花,难以捉摸。
历经生死边缘的他,对效忠龙颜之事,非但不避,反有欣然之意。
“南苑之地?”朱由校闻言,微露讶色。他虽有意于南海子缔造奇观,然此消息尚属机密,未及外传。杨镐此议,颇为巧合。
“容朕一观。”
朱由校随即取出南海子蓝图,细细审视。
南海子广袤无垠,约莫一万八千亩,规模堪比十八紫禁城,然其辽阔,非能尽用。
目前,仅北红门至旧衙门间,方兴未艾,平地而起。
“朕允你所请,但须先在城中觅一席之地,权作武略院临时之所。”
言罢,朱由校将蓝图收起,目光转向杨镐,“待时机成熟,朕将京营精锐,尽付于你,望你慧眼识珠,为国选材。”
“臣遵旨。”
杨镐领命之余,心中却五味杂陈。武略院筹建已遭非议,而今又要接纳众多将门之后,实乃难上加难。
礼部衙门内,会议正酣。“孙大人,刘公公此番私下造访,其意何为?”
礼部尚书孙如游高坐主位,下首则是众官员及礼科给事中暴谦贞等人,众人皆面露疑惑。
“莫非皇上欲为睿宗正名,故而欲留宪庙不祧,独祧孝庙?”周希令揣测道,却感一头雾水。
“此言差矣。”孙如游连忙制止,提醒众人慎言。他转而引经据典,“诸位可曾记得,汪直辅佐宪宗,成就‘成化犁廷’之伟业?”
“大人之意,莫非刘时敏欲效仿汪直?”杨道寅恍然大悟。
“非也,非也。”孙如游摇头笑道,“皇上英明神武,古今典故信手拈来。如今辽东战事吃紧,皇上或许心慕宪宗之武功,欲借此激励人心。”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李若圭终是忍不住问道:“那大人以为,不祧宪庙,祧孝庙,可行否?”
“本官以为,可行。”孙如游捋须而谈,“正统、景泰、天顺年间之事,诸位心知肚明,无需赘言。宪宗承先启后,扫颓唐,平荆襄,收河套,缴女真,功勋卓着,依礼当留。而孝庙之事,则需权衡再三。”
暴谦贞闻言,急道:“若留宪庙而祧孝庙,岂非置我大明正统于不顾?左顺门之事,犹在眼前,不可不察。”
孙如游微微一笑,反问:“那依你之见,当祧睿庙、武庙,还是世庙?”
暴谦贞一时语塞,睿宗与孝宗皆为宪宗之子,且当今圣上为睿宗直系后裔,血缘更近。世宗、武宗亦不过五代之遥,更不可轻言祧庙。
“祧孝庙之议,暂且搁置。”孙如游沉吟片刻,决定道,“本官将上书,以宪宗平辽东之功为由,主张不祧宪庙,而祧孝庙。”
此言一出,众皆赞同。礼科给事中亦无异议,唯有暴谦贞无奈叹息,终是点头应允。
与此同时,新任工部侍郎徐光启正巡视军器局,面对皇帝迁王恭厂之令,他并未鲁莽行事,而是步步为营,先断原料,再空火药库,而后方议搬迁之事。
然军器局工匠凋零,令他忧心忡忡。嘉靖年间尚有三千工匠,而今在册者不足千人,国之大计,任重道远。
而朱由校亦在忧虑之中,内财府核查账目,竟发现宦官贪腐之巨,万历之过,累及今朝。屋顶漏水,国库空虚,皆是亟待解决之难题。
杨秀成在细核账目之际,突遭御马监宦官暗算。
“无恙乎?”
“奴婢感激皇恩浩荡,幸得干儿舍身挡刃,安然无恙。”
“简言之,斩!”
朱由校掷账本于地,眸中寒光毕露,一语定生死。
“四两纹银一枚卵,朕食莫非金镶玉?”
“速将贪腐之徒名录,呈予魏忠贤。”
“令其涤荡一清,勿留余孽。”
“奴婢遵旨。”
杨成秀闻言,颈项微缩,拾起账册,叩首应命,匆匆而去。
目送其背影,朱由校不禁咬牙切齿,心中暗忖:何以弃宫宇之安,而择净军无根之阉?皆因紫禁城内,亦非净土。
外臣暗箭难防,内侍亦藏祸心,皆可置朕于水火。
“禀皇上,孙传庭、曹文诏求见。”
“宣。”
“臣等叩见陛下,恭祝圣体康泰。”
“平身。”
朱由校收敛神色,望向二臣,询其来意:“二位卿家联袂而至,莫非练兵之事有变?”
“启禀陛下,臣等此行,实为军械所困。”孙传庭,进士出身,率先陈词。
“军械之缺?”朱由校闻言,颇感讶异。
“新募旧兵,合计万余四千,然腾骧四卫之库存,已尽输南海子,挑选之余,仍不敷用。”
“且马匹之数,与籍册相悖。”
“马匹何在?”朱由校转首,目光如炬,问向刘时敏。
“恐已遭魏朝及前御马监阉竖私售。”刘时敏答曰。
“急用时如何?”
“市上租赁权宜之计。”刘时敏深知魏朝劣迹。
“魏朝此人,罪该万死!”朱由校怒不可遏,恨不能掘其坟茔,再行问斩。
“兵部未曾援手?”话题一转,朱由校问曹文诏。
“兵部言,辽东物资正紧,无暇他顾。”曹文诏回禀。
“辽东之事,何时如此上心?”朱由校心中疑惑,往日抠门之态,今何在?
“暂且挪用腾骧、燕山库存应急,以练为主,朕自有计较。”朱由校决断。
“臣等领命。”孙、曹无奈领旨。
二人退下后,朱由校对刘时敏吩咐:“速集内廷甲胄兵器匠人,朕欲建厂自给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