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袁世振,虔诚叩首,恭祈圣躬康泰。随太监引领步入大殿,行三跪九叩之礼,尽显臣子恭谨。
朱由校目睹此憔悴身影,疾步趋前,亲扶爱卿,温言慰曰:“朕心系社稷,急召卿归,寒天冻地,苦煞爱卿矣。”
“臣万死不辞。”袁世振受宠若惊,再拜稽首。
“为君解忧,乃臣子天职。”其言掷地有声,满座皆惊。
皇恩浩荡,亲扶臣子,此等殊荣,大明罕有。
朱由校挥手示意,刘时敏速搬椅奉坐,皇帝方得细观此臣。
观其体态丰腴,目光炯炯,心中暗忖:“此人必富甲一方。”
“袁卿改盐引为纲盐,两淮盐税岁入百万,朕心甚慰。”
言罢,递上李汝华编纂之税收总览,忧虑之色溢于言表:“国库空虚,税源枯竭,朕忧心如焚。”
“朕设度支司,毕自严总其事,然李尚书年迈智衰,唯增田税一途,难解燃眉之急。卿乃盐政奇才,朕欲委以重任。”
朱由校又递私拟条陈,期许道:“以卿纲盐之法为蓝本,革新大明盐政,可否?”
袁世振手捧条陈,沉吟片刻,深知此乃烫手山芋,然君命难违,只得应允:“臣虽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大明盐政,历经两朝更迭,积弊已久。”
袁世振据实以告,详述纲盐之法,实为借新还旧,以盐权抵旧债,力求平稳过渡。
朱由校闻之,颔首赞许:“卿言极是,盐政关乎国计民生,不可轻动。”
二人共议良久,终得共识。
“朕以卿为户部左侍郎,兼钦差大臣,专司盐政改革,卿意如何?”
朱由校言辞恳切,袁世振叩首谢恩:“臣领旨谢恩,定不负圣望。”
圣旨既下,刘时敏即刻草拟。袁世振怀揣圣命,踏上归途,心中五味杂陈。
入内阁,韩爌挥毫泼墨,圣旨即成,满座同僚皆贺:“袁侍郎,此去定能大展鸿图,恭喜贺喜!”
而朱由校,立于旧衙门前,望着袁世振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行事果决,方能兴国安邦。”
在墨香渐散的间隙,韩爌以袖掩手,向袁世振作揖贺道:“恭喜袁侍郎平步青云,仕途亨通。”
“岂敢岂敢,皆是李公慧眼识珠,圣上恩泽广被,卑职方得此荣幸,岂敢当韩辅谬赞。”袁世振慌忙回礼,言辞谦逊。
韩爌轻抚须髯,笑道:“袁侍郎于两淮之地,勇于革故鼎新,推行纲盐之法,岁入百万,功在社稷,何须过谦?”
袁世振闻言,心中暗道:这恭维之词,实乃暗藏锋芒。
他手持圣旨,再次拱手道:“此乃先皇遗风,李公筹划,下官唯遵命行事,岂敢贪天之功?”
说罢,袁世振以圣旨为由,辞别韩爌,前往司礼监,留下韩爌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待袁世振背影远去,韩爌面色阴晴难测。
纲盐之法,于国库虽为甘霖,却似双刃剑,于盐商间更是风雨欲来。
此法将私盐置于阳光下,实则以朝廷之名,行抽税之实,令大盐商们窃喜不已,垄断之权,唾手可得。
然韩爌心中暗自揣摩,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此中图谋,恐非眼前所见。
转眼间,袁世振携圣旨至户部,与李汝华重逢,两人相视一笑,皆是感慨万千。
李汝华拍肩而语:“四十五年前,我推荐你为两淮按察使,今朝圣上委以重任,整顿盐政,袁兄终可大展鸿图。”
……
时至十一月初七,辽东嫒阳堡内,毛文龙闻夜不收急报,神色骤变。
其子毛承禄禀告:“建奴探子频现,疑从鸦鹘关潜入。”
毛文龙惊疑:“建奴何故舍近求远,窥我嫒阳?”
承禄揣测:“或恐建奴意在来年侵扰此地。”
毛文龙摇头苦笑:“嫒阳荒凉,何物可图?”
他展开舆图,满目皆山,人烟稀少,心中更是疑惑重重。
“定辽右卫,已近空城,唯我部尚算兵强马壮,守此三堡责任重大。
若建奴真敢来犯,必是一场恶战。”毛文龙沉吟,眉头紧锁,深知肩上重担。
“可有他讯?”他追问,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寻觅建奴意图。
夜探灶突山,斥候急报,建奴两白旗悄然南移,疑云笼罩,莫非此路先锋?
“分兵之策?”毛文龙闻言,眉头紧锁,五指不自觉地穿梭于发间。
努尔哈赤昔日之威,常以集中兵力着称,此番变阵,实属罕见。
“速遣信使,急告熊经略,言建奴欲以嫒阳堡为饵,行围点打援之计。”毛文龙沉吟片刻,决断果敢。
“咦?此计……”毛承禄面露惊愕,望向主帅。
“混账!”
毛文龙怒不可遏,一脚轻踹,恨其不争,“吾儿当知,兵法云:知己知彼。你沉迷于酒色,三年不知周边地形,何谈守土有责?
嫒阳堡,天险之地,前有江流如虎,我军三千精锐,粮足炮坚,地利人和,岂是轻易可破?”
“再者,建奴素以兵贵精不贵多为道,岂会轻易以人命填壑?”
毛文龙一番话,掷地有声,令毛承禄恍然大悟,忍痛执笔,书信急就。
“建奴此举,意在何为?”毛文龙凝视舆图,心中疑惑丛生。
辽东防线,在熊廷弼精心布防下,稳若磐石,三堡联防,固若金汤,非两万之众难撼分毫。
“莫非……镇江堡?”灵光一闪,毛文龙神色骤变,手指沿长城线南滑,直指鸭绿江畔,心中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新奠堡内,阿巴泰汗如雨下,归营禀报:“八哥,周遭荒无人烟,村落尽毁,粮草无踪。”
黄台极凝视舆图,挥手示意其退下,然阿巴泰心有不甘,执意询问:“七哥,何故改道嫒阳?辽沈之梦,化为泡影?”
“辽沈?非易事也。”黄台极轻叹,指点江山,“熊廷弼已整军备武,火炮充足,我军再攻,难上加难。
父汗遣我至此,实为明智之举,避其锋芒,另寻战机。”
“可围点打援……”阿巴泰不甘。
“明军火炮犀利,守城有余,野战不足。然其援军若至,必是重兵压境,我八旗虽勇,亦难敌其众。”
黄台极语重心长,一番分析,令阿巴泰哑口无言,终是心悦诚服。
身为黄台极,正白旗之尊,他胸怀韬略,而阿巴泰,镶白旗之微光,心中暗自较劲已久。今日一番徒劳,终得真言吐露。
“父汗明春能否克辽沈?”黄台极轻叩舆图,邀阿巴泰共鉴。
“父汗自起兵,所向披靡,辽沈岂在话下?”
阿巴泰言罢,眼中闪烁着对努尔哈赤的无限敬仰,自幼耳濡目染,英雄形象根深蒂固。
“非也,辽沈之固,非轻易可破。”黄台极摇头叹息,言语间透露无奈。
“父汗遣我至嫒阳堡,实乃洞察时局,知难而退。”
言毕,他悠然泡茶,递予阿巴泰,茶香中藏着深沉布局。
廷弼已聚辽东之众,火炮火药齐备,我军两度强攻皆未果,明军士气正旺,辽沈之役,难上加难。”黄台极语出惊人,直指要害。
“围点打援,未尝不可一试。”阿巴泰不甘示弱,反驳道。
“明军火炮虽猛,却如惊弓之鸟,然其援军之众,非我所能轻敌。七万雄师,铁壁合围,我八旗六万儿郎,披甲仅六千,正面交锋,胜算渺茫。”
黄台极一番剖析,如冷水浇头,令阿巴泰哑口无言。
“唯待明人内讧,换将之时,方为我等良机。”黄台极手指地图,目光如炬。
“岁末之际,吾欲领兵朝鲜,义州乃大明与朝鲜互市之地,一旦得手,足以丰衣足食。”言及此处,黄台极嘴角勾起一抹狡黠。
“朝鲜必求救于大明,文官逼战,熊廷弼若出,则伏击有望;若不出,则大明威信扫地,朝鲜将年年进贡,我军亦得粮草之便。”
其计之深,令人咋舌。
“更可借道九连城,趁明朝与朝鲜之隙,突袭辽东。九连城不设防,定辽右卫将门户大开,任由劫掠。”
黄台极侃侃而谈,策略环环相扣。
“八哥智谋过人,小弟佩服!”阿巴泰恍然大悟,拍案叫绝。
如此,黄台极以其深邃之谋,不仅为眼前困境寻得破局之法,更为未来之路铺设了胜利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