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数月奔波,孙承宗终在皇恩浩荡前夕,风尘仆仆归京。
策马于前,望及朝阳门红灯高挂,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感慨万千。
\&诸位同袍,且随我回府小憩,待圣上大婚盛典过后,共赴龙颜,一展宏图。\&
孙承宗转身,对并肩作战的秦邦屏、冉跃龙等将领温言相邀。
\&谢大人厚爱。\&
秦邦屏等人闻言,纷纷拱手致谢,尽显恭敬。
正当孙承宗与众将交谈之际,一声\&孙稚绳\&如春风拂面,将他思绪拉回。
循声望去,竟是故人袁礼卿于马车内探出头来,两人相见,惊喜交加。
\&袁礼卿,何故在此?\&
孙承宗翻身下马,一脸讶异。
\&为陛下大婚而来,特表恭贺之心。\&
袁可立步出马车,目光落在孙承宗略显疲惫的面容上,笑道,\&看你行色匆匆,亦是星夜兼程吧?\&
\&辽东局势严峻,岂敢懈怠。\&
孙承宗轻叹,道出心中忧虑,\&熊经略虽战功赫赫,然奸奴未除,我心难安。此番进京,实为面圣请命,共商国事。\&
言罢,孙承宗遣子孙钤引领众将先行,自己则与袁可立并肩徐行,深入交谈。
\&闻袁兄高升天津知府,助杨嗣昌筹措边饷,实乃国家之幸。承宗在此,先行谢过。\&
孙承宗言辞恳切,表达感激。
\&孙兄言重了,此乃陛下圣明,非我之功。\&
袁可立谦逊回应,谈及国事,神色凝重,\&陛下深谋远虑,内外兼修,我等唯有效力,方能不负圣恩。\&
行至马车旁,孙承宗压低声音,悄声问道:\&闻五殿下在天津受教于袁兄,此事可真?\&
袁可立微微颔首,默认此事。
国本之争,他虽置身其中,却始终保持清醒,力求平衡各方势力。
见孙承宗面露忧色,袁可立知其所虑,遂直言不讳:\&陛下暂定五殿下为储,以防万一。然其性情尚需磨砺,陛下已命我悉心教导。\&
言及此处,袁可立目光温柔地投向马车内,那里载着的是未来的希望——五殿下朱由检与王承恩。
孙承宗闻言,沉默片刻,终是开口试探:\&若陛下日后得子,又将如何?\&
\&绝无可能。\&
袁可立语气坚定,透露出一个秘密,\&陛下对五殿下寄予厚望,言其性格需调,实乃用心良苦。\&
一番对话,两人心中皆有了计较。
孙承宗望着袁可立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陛下之决心,果然非比寻常,变法图强,势在必行。
“自五殿下入门下,我深察多时,果如圣上所言,难承储君之望。故而我复上疏,恳请早定国本。圣上虽未即允,然月余便闻定国公侄女册后之讯,个中缘由,耐人寻味。”
“哦,原来如此。”
孙承宗颔首,以其过人之智,瞬间洞悉其间玄机,此乃防范大明再现哲宗之憾也。
“此番京中之行,所为何来?”
得解疑惑,孙承宗话锋一转,询问袁可立来意。
“吾在津门已逾三秋,特借陛下大婚之喜,一来汇报天津府近况,二来嘛……”
袁可立苦笑摇头,“天津府初立,诸事待兴,实乃为银钱所困。”
言罢,二人边谈边行至照明坊,正欲相邀入府,却见礼部尚书孙如游率众官匆匆而至。
“孙尚书,此是何故?”
孙承宗面露讶异。
“孙巡抚,您总算归来,有急事需您亲力亲为。”
天启元年,三月初十日,宜婚嫁出行,忌破土。
“陛下,天已破晓,请起身!”
刘时敏轻声细语,唤醒梦中的朱由校。
皇帝朦胧启眸,刘时敏随即示意,众宫女如行云流水般入内,为陛下更衣梳洗。
漱口之后,朱由校对镜苦笑,对持妆盒的宫女道:“能否免此粉黛之饰?”
刘时敏苦笑摇头,答曰:“陛下,此乃大典规制,不可稍违。”
无奈之余,朱由校只得坐定,任由宫女装扮。
妆成,窗外已是大好晨光。
在刘时敏与礼部官员的陪伴下,朱由校先至太庙祭祖,后步入文华殿。
礼乐声中,他缓步踏上红毯,庄严就座。
龙案之上,册后诏书、金宝等物早已备妥。
“升殿!”刘时敏高声宣布,一切按既定程序进行。先是丹陛之下的太监,继而锦衣卫,三响净鞭后,百官身着新朝服,井然有序地步入大殿,共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步入金碧辉煌的大殿,三跪九叩毕,朱由校轻抬左手,目光如炬,沉声道:“众卿免礼!”
群臣应声而起,随即,他转向刘时敏,掷地有声:“宣诏!”
“奴婢遵旨。”
刘时敏躬身一礼,取桌上诏书,朗声宣读,字字珠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乾坤和合,阴阳顺遂,万物归宁。今有徐氏之女,温婉贤淑,仪态万方,才德兼备,特依皇明之仪,册封为后,母仪天下,共启新章,以固国本,钦此!”
诏声落,礼部尚书孙如游挺身而出:“恳请陛下钦点迎亲使节!”
朱由校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朕意已决,辽东巡抚孙承宗,担此重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原来孙巡抚子嗣众多,犹如七子连珠,福泽深厚。
孙承宗闻旨,面颊微红,速速出列,跪拜接旨:“臣孙承宗,领旨谢恩!”随即,他领命而出,直奔迎亲之人。
紫禁城外,坤宁宫畔,皇帝静候佳音。
文华门外,皇后仪仗蔚为壮观,孙承宗率队,节案、卤薄、彩舆(婚轿)熠熠生辉,丁修、陆文昭锣鼓开道,仪仗鼓乐,浩浩荡荡,直奔定国公府。
京城百姓,沿街而观,皇恩浩荡,尽显无疑。而定国公府内,徐婉儿沐浴更衣,妆容精致,凤冠霞帔,宛如画中仙子,却难掩心中忐忑,犹如小鹿乱撞。
孙承宗至,宣诏再启,礼成之后,皇后礼舆缓缓入府,依吉位安置。
徐婉儿心知,此生荣辱,皆系此刻。吉时一至,她身披华服,头戴凤冠,红盖遮面,于宫女簇拥下,踏上前往紫禁城的征途。
穿越重重宫门,历经午门、金水桥、皇极门,直至乾清门前,诰命夫人、女官、宫女前呼后拥,将徐婉儿送入坤宁宫。
而此时的朱由校,虽在宫内等候,却也难掩无聊之色。
枯坐间哈欠连连,翻阅奏章亦乏味至极。
正值朱由校无聊至极,数着袖上线缕之时,刘时敏恰似春风拂面,翩然而入。
“皇爷,吉时已至,请移驾。”
刘时敏疾步至前,恭声禀报。
“嗯。”
朱由校轻应,手搭刘时敏臂膀,起身之际,双腿竟有些许麻木之感。
帝步出坤宁,婚礼序幕方启。
阶下礼成,朱由校缓降,与此同时,徐婉儿于女官簇拥下,款步而出礼舆。
帝轻执婉儿柔荑,细细摩挲,恍若云端之絮,柔软非凡。
二人携手,步入红墙深宫,共赴拜堂之约。
拜堂礼毕,便是那掀盖头、验真容的紧张时刻。
朱由校手执玉称,轻挑盖头,赞曰:“果然倾城之貌。”
徐婉儿如瓷娃娃般娇美,躬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
朱由校淡然应之,目光中却难掩欣赏。
随后,于刘时敏引领下,二人至案前,行合卺之礼。
此礼取“瓢”意,寓意合二为一。
而帝王所用,自是青玉合卺杯,龙凤刻于其上,尽显尊贵。
互敬酒毕,便是受贺之时。百官文武,按序恭贺,先内后外,井然有序。
先帝五子朱由检携皇女恭贺,稚嫩童声,添了几分喜庆。
朱由校温言相慰,令其后退入席。
及至文武百官,内阁辅臣韩爌领衔,六部尚书随后,武将则以成国公朱纯臣为先,英国公张维贤次之,齐声恭贺,声势浩大。
朱由校略一沉吟,眸中闪过一丝忧虑,终抬手道:“平身。”
宴饮随即开启,皇帝于乾清宫宴请百官勋贵,皇后则在坤宁宫款待诰命夫人。
直至夜深亥初,方将宾客送走。
朱由校步下步辇,手持永乐剑,缓缓步入大殿。
红烛摇曳,映照出他深沉的面容,低语轻传至徐婉儿耳畔:“一入宫门,似海深邃,你,可曾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