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惊诧久久不消,十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秀秀,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下意识震惊问。
九川拧眉,视线转向少女的身上。
遍体鳞伤,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最恐怖的是手腕上的伤口,隐隐有溃烂发脓的迹象。
种种迹象都表明遭遇过惨无人道的事情和绑架这一起因。
思绪纷乱,男人呼吸浓重,不敢再想下去,攥紧了拳头。
究竟是谁!?
用如此恶毒的办法,将她卖来这里,这一路又有多少苦难!
心中刺痛,他脱下外套,动作轻柔披在少女的身上,声音沙哑:“是燕家干的?还是其他人?”
新闻沸沸扬扬,以燕皓宇的性格,反扑会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概率极大。
“不是燕皓宇。”林秀唇瓣轻起,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感受到衣服的温度,几乎灼烧的烫人,她才视线微转落在面前的双胞胎身上,一时间恍如昨日,瞳孔犹如漩涡,悲怆登时爬满心房,整个人像是被撕开一般。
呵!
若真的是昨日、若真的是海市,那该有多好。
海市有所有美好平和的记忆,海市那个鲜活的兔子少年永远可爱迷人、最重要的是海市的他还活着。
如今这一切回忆,全部都葬送在这里。
少女思绪前所未有地杂乱,周身散发出摄人和悲伤的气息,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令人生怖。
“哥哥。”十一意识到林秀的不对。
下一秒身边的男人微动,一把将面前的少女抱在怀中:“秀秀,醒醒,别怕,我们都在。”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九川反复重复。
边说着,他边抚摸对方消瘦的肩膀,触手像是被扎了一般。
太瘦了、她太瘦了。
明明记得他走时,她已经养出了很多肉。
眼中卷起风暴,男人眼中是心疼和痛苦,最后掩盖下所有情绪,不断用柔和的声音安抚怀中的人儿。
十一见状,握住林秀的手,满目焦急。
他不傻,回过神后仅凭着哥哥的一句话,还有林秀的情况迅速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居然被算计到这座罪恶大山来,一定是吃了许多苦。
望着林秀的失神,他一贯清冷如冰山雪莲的脸因寒风而颤抖:“我和哥哥都在,秀秀不要怕,我今天晚上就带你离开,我们回海市。”
无论前方什么情况,都会拼尽全力让她离开这儿。
耳边是轻柔温暖的声音,在鼓励她,同时也在担心她。
林秀木然看着面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终于被拉回些许神智。
是啊,要回海市,只有回去才能报仇、只有回去才能护住自己想护住之人。
苏心语那个疯子,不知道有没有动她手下的其他人。
这些人因她而起、同时也会因她而落,她强大,才会让他们不受牵连。
苏心语!
狠狠咀嚼这个名字,林秀瞳孔逐渐聚焦,变为狠意。
给她好好等着!
“秀秀,你别吓我,回我一句好不好。”十一神色慌张,近乎哀求。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秀,如同没有情感的机器,刺激着他的心。
甚至慌乱的都不敢去细想,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一直明媚爱笑的人变成这般模样。
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林秀轻轻拍了拍九川的肩膀,望着两人声音轻的如幽灵:“我没事。”
一开口,将二人再次吓到。
只因为这次的声音比刚才那句,沙哑的还要可怕,近乎失声。
这时,赵铁金才反应过来,皲裂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可思议。
三万块买的女人,竟然和这两个白眼狼认识?
这怎么能行!
万一串通一气,看守起来更麻烦,最让他恼怒的是,一个赔钱货,还敢踹他?
活了半辈子,自小他就是家中宝,除了几年前被逃跑时的两个白眼狼踹过一次就再也没有。
恼怒涌上大脑,让他一时间忘记胸口的疼痛张牙舞爪扑过去:“赔钱货,敢踹老子,这就让你见识一下男人的厉害。”
十一面色一凛,身形迅速挡在前面,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大喝出声:“你算什么男人,离她远一点,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甩开对方,眉宇间尽是厌恶。
他怎么可能让他接触到林秀,眼前这个男人,污秽、作恶多端、令人作呕。
想到这里,一阵不适感涌上全身,有那么一刻十一害怕起来,嘴唇苍白,不敢回头去看身后少女的神情。
刚刚她一直在里面,所以听到了所有对话!
这样的自己,长着一副姣好的面皮,骨子里却流着肮脏的血液.....
恐惧压的人喘不过气时,一只大手拍上他的肩膀。
“哥哥。”
九川眸色微沉,大步向前牢牢钳制住疯狂的中年男人,对方嘴里还大叫着你放开我。
他可以容忍对方骂自己,不允许骂那个人。
“唔唔唔。”
“真吵。”
耳边的声音吵的人头痛欲裂,身体的温度逐渐恢复,林秀的抄起一把稻草塞进赵铁金嘴里,将人牢牢捆住,做完这些后才感觉世界清静下来。
看向欲言又止的两人,和十一的状态,她轻轻道:“我没事,能给我点水吗?”
嗓子干哑的厉害,持续下去,怕发音都困难。
接下来的路途和部署还长着,她必须尽快调整好。
“有,我去烧水。”十一激动回复,跑向屋内。
九川把赵铁金扔在地上,望着林秀眼中一痛:“这一路你一定受了许多苦吧?”
“我都牢牢的记着。”林秀答非所问。
她一向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啊,如今避而不答。
九川鼻子酸涩,随后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他们必须想办法出去。
林秀受伤、十一感性,留在这一天就多一天危险,容不得一丁点闪失。
“我去拿些药品,先处理下伤口,再商量怎么离开村子。”他轻声道。
“好。”林秀点头:“九川,帮我找件衣服,然后把这个热闹扔进你们视线范围内,好好看守.....”
她低头看向地上被绑住的赵铁金,还有一旁瑟缩的像是鹌鹑似的女人。
女人从变故开始就没怎么出声,多年来养成的下意识让她遇到危险不敢尖叫,大脑告诉她这样才能规避很多毒打,这也是林秀没有一并绑起来的原因。
对方是很可怜,但若是真出声,为了暂时的安全,她并不会手软。
“我来看顾母亲。”九川立刻接话。
有什么不对,又是对的。
热水浇在身上,一盆盆血水发黑污浊,扎起湿润的长发,林秀手抹了下沾满雾气的小镜子。
镜子中精致的五官稍有模糊,脸颊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伤痕,少女的眸中云层翻涌。
伸出手,她失神触碰自己的脖颈。
那夜,他亲了这儿,彼时不知道意思,想来也是在那时,云曦就已经做了诀别吧!
如今,既已逃出生天,必然要加害者千倍百倍偿还。
镜片再次被雾气所笼罩,照出的人影扭曲至极,未勾的唇角让人毛骨悚然。
高浓度的烈酒带来阵阵刺痛,每一处裂开的皮肉发出刺耳的声音,扎的阵阵发麻。
昏暗的房间内,穷的只剩下蜡烛,死咬着一块干净的毛巾,林秀汗如雨下。
疼、却比不上被绑架时千倍百倍的疼。
房间外,赵铁金被打晕了扔在地上,轻轻安抚受惊的女人,眉目担忧望向紧闭的屋内。
“哥哥,我们要怎么做?”
“离开这里,我自己去趟山上,晚点回来。”九川眼神深邃。
从拿药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了,最迟明日傍晚必须离开。
赵铁金可以不见一夜,甚至一天,但若是迟迟不出面,村里定会发现异常。
村里有不成文的规定,谁家买了大家伙一起看,他们家两个回来的青年,对于这些人来说是不稳定因素,更会严加看守。
林秀和母亲都在,他冒不起任何风险。
“多加小心。”十一拉住九川的手。
“嗯。”九川淡淡点头,随后看向恐惧坐在凳子上的女人,缓缓蹲下身:“您必须和我们一起走。”
“我.....”
“我不是在和您商量,而是通知。”手握紧把手,九川声音低沉直接视面前的人:“母亲,我受够了这里,小十也是。”
“孩子,我只想要一个家。”女人眼泪汪汪那个。
十一眼前一晃,抓住桌角,微红的眼睛颤抖。
看九川还想说什么,他搭上哥哥肩膀:“我来。”
清冷的声音夹杂不容拒绝的温润,九川抬头,盯着对方瞅了许久缓缓站起身。
“母亲。”擦了擦女人脸上的泪水,十一声音平静:“四岁那年,您离开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吗?”
话音刚落,女人浑身僵硬发冷,不敢说话。
十一嗤笑一声,平铺直叙:“帮你逃跑后我被抓了回来,父亲把我关进柴房,用沾了酒的牛鞭打我,整整三日,险些丧命.....”
放跑了村里的女人,他成为父亲和奶奶眼中的罪人,若不是哥哥求情,早就该死在那年。
后来啊!
后来十一已经记不得了,整日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柴房,每日父亲只给一碗清澈见底的稀粥,是哥哥每日把饭剩下来给他。
一晃他六岁,蛇头来村里收购孩子,他成为最不值钱的东西。
人生中父亲那日最温柔,给了一碗饱饭,穿上体面的衣服。
“我被卖进了县里的洗脚城。”
“小十,不要再说了好吗?”女人后缩一下,抓着十一的衣服泪流满面,不敢再听下去。
十一单薄的肩膀微微动,笑容灿烂:“母亲怕什么,哥哥以自杀威胁,把我救回来了,这也花了父亲买新女人的钱。”
大山里,女人最值钱。
那年女人最少,父亲没抢到最好的,再加上哥哥是唯一的子嗣,他才能被救回来。
回来后他拥有了新的价值,成为一名合格的劳动力,照顾年迈的祖母。
祖母死后,这副面孔再次将他拖入深渊,在父亲看来他是背叛者,哥哥不是,用背叛者换钱来给哥哥娶新媳妇多划算啊....
“整整十几年,我只有哥哥依靠,是哥哥隐忍着,我们才能逃出去。”
十一短短几句话,将过往的经历一字一句告知面前的女人,眼中水意莹莹。
也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和母亲的事情,让调皮心大的哥哥一夜长大。
蛰伏、隐忍,让人放下戒心。
直到那日,哥哥独自走出山村,又在外面搭上了一个传媒公司的老板,攒了些钱,最后才回来一并带着他趁夜逃走的。
“呜呜呜,小十,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母亲,我告诉你这些并非想要你的愧疚,你也是受害者,我只是想请求你,一起离开这个地狱好吗?如果您当我是您的骨血的话。”
十一声音清冷,紧紧抓住女人的肩膀。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但只有他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
从逃出这个山村那天开始,他埋藏了爱恨,只剩下保护的勇气。
“呜呜呜,小十,你为何要逼我啊!”
“很抱歉,我不能让哥哥,还有我喜欢的女孩受到任何伤害,您同意也好,不同意我们顶多费些时间。”
“你喜欢的人?”女人激动大喊,一时间忘记哭。
“对。”
九川沉声,没有半分隐瞒。
赵母看了看二人,又颤抖着盯了下紧闭的房门,两个孩子喜欢同一个女人,这怎么可以呢?
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看她情绪稳定下来,没有太大反抗的意识,九川轻声嘱咐了一番,随后深深看了眼房间走出这个破败的家。
他还要抓紧时间,不能一直待在这。
衣物是男款,比较宽大,裤子倒是不太好说。
抄起一把剪刀,林秀面无表情开剪,晚些时候还要逃命,衣服不合身也是会造成影响之一。
根据九川的描述,这是一座座大山中,交通不便,所处的村子是个拐卖村。
村内男男女女算在一起约有二百多人,为了繁衍不择手段。
双胞胎的回来不亚于地震,如今为了防止二人逃跑,在村内加派人手把守,这些人数量多、对地形极其熟悉,会跟恶狗似的穷追不舍。
推开房门,她看向正堂,只有十一在,一看见她眼睛迅速起身。
“哥哥出去查探,我们需要等等。”
“没关系,我都听到了。”
“你一定饿了吧,我这准备了一些面包,先垫一垫。”
十一把从海市带来的面包递过去,声音轻柔温润,什么都没多问,却无端让人鼻头发酸,感受到细心和安静。
受伤之后的人,需要安静。
食物放在嘴里,林秀僵硬扯出一个笑容一口一口咽下去,这段时间她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如今面包也算是美味了。
夜晚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赵母一直紧盯着林秀,欲言又止,她不说话,林秀也懒得多说。
没有心力。
一个病人而已,何必多费口舌呢!
夜幕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整座村子安静到诡异,犹如一个巨大的吞噬漩涡,将人拆分入腹中。
随着时间的流淌,林秀目光越发沉,十一也频频望着外面,心绪不宁。
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他最在乎,一个是哥哥,一个是眼前的女孩。
“再过十五分钟不回来,我们出去找。”指尖摩擦九川留下的手表,林秀沉声。
“我去,山里危险。”
十一站起身,微微沉不住气。
就在二人你话音刚落,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外面。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