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当时……明明核弹就要落下来，我却没有觉得很伤心。”

    “因为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糟糕，我以为升上高中一切都会改变的，但是……其实还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我甚至想，核弹落下来了刚好，这样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可是防空警报好吵，大家都很害怕，只顾着着往避难所的方向跑。”

    “我走得很慢，但也有可能是街上的人跑得太快所以显得我比较慢。”

    “当时街道上乱成一团，我家离学校很近的，我就……忽然想去学校看看。”

    “明明我当时在学校连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很奇怪对吧。”

    周天乐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有些自嘲地笑笑。

    房间里仅剩的两把椅子被楚月和路雪占着，她们坐在周天乐的旁边，静静地听着。

    白沙趴在我的脚边，紧紧地贴着地板，似乎觉得这样很凉快。

    我有些羡慕它，毕竟我不能这样趴着休息，又没有椅子，我只好靠着墙壁站着。

    “的确很奇怪。”路雪认真地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

    “别想这些事了。”楚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早点休息吧，明天，明天，我们再说。”

    “可是……我想现在说。”周天乐表现地有些倔强。

    这本来是属于她们女孩子的茶话会，我插不上嘴，却也退场不得，于是只能像个旁听生一般默不作声地听着。

    “好吧，我们会听着的。”楚月微微叹了口气，随后这样说道。

    “然后，我就看到他了。”

    周天乐这样说着，眸子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他就摆摊在我们学校门口，我们学校很多女生都喜欢他的，因为他长得还……蛮帅的……”

    她这样说着，似乎有些害羞，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诶。”路雪撇了撇嘴，“看起来很弱的样子，我感觉他打不过我。”

    这种思想是否太过于野蛮了，挑选配偶的方式也太原始了一些吧。

    我心中暗自腹诽，没有开口。

    “咳咳。”周天乐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总之，他当时叫住了我。”

    “没想到大家都在跑，他却没有走，我和他停留在慌乱的人群中，对视的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

    “然后他就冲我笑了一下，说……”

    “说什么？”路雪好奇地问道。

    “他说，他说……”周天乐脸又红了，“他说，可……可爱的女孩，我看你身上有卦，你可以把手给我吗？”

    “他不是瞎子吗？”路雪疑惑道，“他老是带着圆墨镜，漫画里瞎子才这样搭配。”

    “他只是喜欢戴而已。”楚月插话道。

    我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好老套的伎俩。

    周天乐这小姑娘也太好骗了。

    “哦，那他看出什么了呢？”

    “他说……我的手很软。”周天乐的脸更红了，声音更轻。

    “然后，他还说要带我看烟花。”

    “我竟然跟着他往避难所相反的方向走，他带着我，走得很快，我感觉我们虽然是用脚，但好像是踩在风上，我问他为什么我们能走得这么快。”

    “他说我们正踩着巽位前进，不过，我好像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我总是不太懂他的意思……”

    她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稍微有些落寞。

    “我们逆着人潮，往附近的山顶上跑。”

    “然后我们就在山顶上，吹着风，核弹落下来，强光，嗡鸣声，气浪，我敢打包票，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烟花。”

    “我伸出手，发现大拇指刚好能把那个大大地蘑菇云罩住。”

    “然后他拽着我往山的另一面跳下去，山背刚好有一个天然洞穴，我们安然无恙。”

    “他告诉我，核弹落在避难所上面，大家都死了……他说得是真的。”

    “我活下来了，不过我觉得是他救了我。”

    “后来……我就一直跟着他。”

    楚月拍了拍她的手，神色复杂：

    “天乐，就算他救过你的命，这也和你接下来要做出的选择无关，他……”

    周天乐微微后仰，黑色的长发披肩垂落下来，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对着墙壁，背对向我们，似乎已经说够了。

    “好啦，我说完了感觉好多了。”

    “楚月姐，你也早点休息吧。”

    “路雪，明天，还要来陪我哦。”

    她扭回脸，露出了一个大大地笑脸，我却别过了眼睛，有些不想看。

    看见笑容出现在一个并不幸运的人脸上，我觉得是一种残忍。

    至少……我没有办法回以微笑。

    “路雪，走了。”

    我催促道。

    “让楚月照顾她吧。”

    “嗯。”路雪应了一声。

    白沙从地上站了起来，甩了甩脑袋，随后伸了个懒腰。

    虽然吴不知觉得周天乐一定会答应他。

    但我却不这样想。

    因为周天乐并不像以前那样一无所有。

    她有楚月这样的姐姐，有路雪这样的朋友，人在世界上的牵挂越多，对于死亡也就越恐惧。

    “你在想什么呢？”

    路雪忽然开口问我。

    “我……什么都没想。”

    “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路雪三两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仰头看着我，她的脸忽然逼近，脸上带着狐疑。

    我止住了脚步，免得跟她撞上，身体向后仰去，我的心中难免有些忐忑，说不定……说不定她发现什么了？

    “没有。”

    我硬着头皮回答道。

    路雪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眼光，边往前走边说道：

    “你觉得周天乐会答应吴不知吗？”

    “我担心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吴不知的预言是如此的准确，在我的记忆中，和听到的传言里，他都没有算错过。

    “算了，问你你也不知道，你又不是天乐。”

    路雪自顾自走着。

    白沙昏昏沉沉地走着，似乎真是有些困了。

    “到时候她要是想不开，一定要答应吴不知那个混蛋，我就把她绑起来，关在房间里，等到她想清楚了再放她出来。”

    “嗤。”

    听到她的话，我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路雪回过头白了我一眼。

    “我只是觉得这像是你会干出来的事。”

    我无辜地耸了耸肩，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