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大,却仿佛含着猛禽异兽,意欲将对方剥皮吞咽。
白豌似乎猜到了韩妙染和这位恩师真正的关系,显得有些淡漠和好笑。
“那哪里能呢?我只是一个画师,又不是招魂做法的,也不是跳大神的。”
他迅速反戈一击:“丞相大人啊,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其实学画之前,我只是个痞子啊!”
李思蒙没想到会在这张脸上看到如此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模样,倒真是和记忆中的人差了许多。
于是,他微微站定,便是扫了一眼对面人的身形容貌:
“白祗候,本相觉得你后生可畏。下月的寿辰,想要邀你前来。不知你是否愿意?”
寿辰?
白豌呵呵一笑:“好啊 。”
去吃宴席,不去白不去。
李思蒙目露深思地转身走了。
在这人离开的刹那,白豌一下子面色变了,直觉的这个李丞相并非什么好人。
自己当年应该是太小,不懂事才会拜了这人为师父。
……
大赢画院。
分院殿中门口。
因为白豌是头名,所以和另外两名画生被安排在不同的机构。
画院有专门给皇帝妃嫔和贵族画肖像的,有根据帝王日常和史书记载创作生活画的,有为地宫皇陵等绘制壁画佛像的。
甚至于,还有为宫廷装饰设计屏风,为工部设计船舶、车辆,乃至百物的等等。
早早就见过了之前负责郑州州府考核的洛青碧,白豌心生感激。
若不是这位画师让其当初进了三甲,如今怕是也敢没有办法入画院。
迎面走来的程素程直院,他看到已经考入的白豌似乎很是开心,步履都变得轻快起来:
“小豌,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考了进来。”
对面人身穿红色官服,早已不是当初白云城那痞子无赖的模样。
“那是!我当然本就厉害!”他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脾气秉性。
程素哑然失笑,他确实忽略了这人平日里就是如此的人。
于是,便是只好端着,想要凭借自己画院直院的身份为其介绍其中人物。
“小豌,你看这位是……”他扬手对着一名油头粉面的红色官服男子。
白豌扬起眉眼:“这不是宋缃宋画师吗?好久不见了!”
对面人吃了一惊,愕然不已。
一年多以前,这人还只是个胸无点墨的人,如今竟然考进了大赢画院。
“白兄,当日宋某就知道,你能解出那《梁梦之舞》并非凡品。以后同院,还请多多指教。”
“指教!指教!”白豌笑笑。
程素有些懵,然后又领着其到了一个圆脸憨傻之人面前,扬起手:“小豌,这位是……”
还未等他说完,对面人就十分殷切的凑上前去,笑呵呵道:“这不是白老大吗?果真进来了。我就知道你厉害的很!”
白豌顺势拍了一下这人肩头,小声:“最近又胖了啊!少吃点!”
接连两个画师这人都认得,程素觉得有些站不住。
他便是想起在二楼还有一个黑脸寡淡之人,又领着其朝上走去。
“小豌,这位是画院的沈竹月——沈侍诏。”
这人依旧那清秀眉目,微黑肤色,手拿卷轴,似乎还有一点严肃神色。
程素心想,这该不认识了吧,印象中沈侍诏从来不会亲近什么宫外人。
没想到对方眼中是惊喜万分:“原来你就是那个画出《雪中火》的白祗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白豌也认出这是那日科考遇到的画官,当即拱手:“没想到,你还认识我。”
沈竹月笑着道:“你这样的人,沈某怎会不记得。”
咳!
程素轻咳了一声。
他实在是不得不佩服白豌,究竟是如何人缘,竟然在画院处处都是熟人。
于是,他小声的附耳:“我说小豌,你还认识多少画院的人?”
白豌睁着那双桃花眼,扫视了一眼这间画院分院的画官,无奈摊了摊手:“大概就刚才那三个,外加一个你吧。”
程素腹诽:这分院屋子里总共也就十个画官,他居然就认识了快一半。
然后,眼见这痞子画师径直坐上了被安排的梨木书桌前,状似无意的随手一指:“他!他!他们。其他那些人我就不认识。”
他随性的坐着,笑的十分好看。
可是,就在他的画音刚落。有个人白净秀美的人就放下手中笔,踱步上前喝道:“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面前的少年瞪着鹿眼,咬着牙,神色几乎是要将其杀了干净。
白豌怯的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别用这种看负心汉的表情看我好吗?”
对面人更怒了,双眼都红了起来。
“你当初怎么对我的,你忘记了吗?”
这话说的好生让人误会。
白豌鸡皮疙瘩满身:“这样更像了!”
然后,这货小心的放下手中把玩的笔墨纸砚,带着点疑惑细细瞧了瞧这人。
似乎,是有点眼熟。
这副美少年的模样,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他从前又不是什么断袖,哪里可能真的招惹什么男子情缘。
过了许久,这少年看他真的想不起来,才恶狠狠道:“宋府将军秋猎图。”
白豌侧头,只觉得眼中一下清明,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原来是你啊!你叫什么来着?”
“柯羽!”这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名字。
这秀美容貌,且男生女相的画官其实就是当初的洛文祺画斋里的画生 —— 柯羽。
他虽当日冒了白豌小样图纸,害人昏迷而被赶出洛府。但是却投奔去了泗水刺史门下,不知是用了何种法子,直接被举荐进了画院。
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下屋子里是仇人,小弟、大哥全部都集齐了。
白豌觉得自己可能招惹了什么八卦阵,才会认识的人这么一股脑的都凑到自己身边来。
他幽幽道:“程老大,我突然觉得今天好像刮了回旋风……”
对面程素也实在不能再惊骇这人诡异的人缘关系了,他只是提着笔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