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明泱换上寝衣,站在床头发呆。
“念儿,你说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什么?”躺在床上的杨念儿满头黑线。
“直面恐惧。”陆明泱抱起软枕,视死如归的前往沅芷阁。
琴心正在给陆明沅梳头,一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口,乖巧的抱着软枕的四姑娘。
“四姑娘,您怎么来了?”
“长姐,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陆明泱鼓足勇气说出来,陆明沅回头,对上了她略带胆怯又倔强的目光。
“好啊。”
她笑了,可陆明泱却更紧张了。躺在被窝里,身体都是发抖的。
两人在一床锦被下,相距不过寸余,常年练武的陆明沅能清楚的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栗。
“你害怕我?”她握住了她的手。
陆明泱摇头:“你是我长姐,我怎么会害怕呢。”
“那你抖什么?”陆明沅转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那眼神太过坦荡,让陆明泱莫名的愧疚。
“我冷。”她找了个理由。
“睡吧!”陆明沅帮她压了压被角,没再多问。
陆明泱翻身,伸手搂住了陆明沅,腿更是大胆的压在她身上,“长姐,陛下让宁远王密查忠信伯的死因。”
“我知道。”
她的回答很平静,陆明泱追问:“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陆明沅笑了,“他若是敢查出来,我还要谢谢他呢。”
什么意思?
陆明泱有些看不懂她的笑,似冰山下的裂纹,仿佛一碰,整个人就会碎掉。这一刻,她有些不忍再问。
“长姐,你为什么要送我那么多嫁妆?”
她换了个问题,陆明沅反问:“不喜欢?”
陆明泱摇头,那么多好东西,她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无功不受禄,我担不起。”
“你担得起。”陆明沅眼里都是笃定的光芒:“自你护下父亲棺椁的那一刻,你就担得起。”
“……”
陆明泱听到这话,更不敢要了,“东西太多了,我以后在王府又不愁吃喝,倒是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还是你留着吧,给我意思意思就行。”
陆明沅坚决摇头,“纵然父亲不在了,我城阳侯府的女儿出嫁,也不能让任何人轻视。世人大多是拜高踩低、见风使舵之辈。嫁妆是你入王府的脸面。你与秦国公之女一同入王府,若是在嫁妆上先落了一程,日后在王府如何立威。至于以后……”
陆明沅反握住妹妹的手,缓缓道:“你以前做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我怕是不方便抛头露面了,父亲的身后名,就靠你了。”
她句句不离父亲的清誉,陆明泱听着心慌。果然,好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城阳侯之女的名头也不能白占。
可好歹,她确定了一件事,长姐不会杀她,终于能合上眼睡觉了。只是睡的迷迷糊糊,极不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陆明泱只觉得手边凉凉的,睁开眼,发现长姐不见了。
陆氏祠堂
陆明沅穿着单薄的寝衣,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青丝垂落。
“父亲,女儿不孝。女儿知道该将此事上呈天子,为您洗刷污名,还您清誉。可是这样,寅儿就毁了。
女儿自知对不起父亲,对不起两位弟弟,对不起丧生在雁门关外的三万将士。女儿不敢求您原谅,只求您允许女儿将寅儿养到二十岁。”
“今日,女儿以面代首,向父亲告罪。”
说着,陆明沅拿出一把匕首,往脸上划去。
“长姐!”
一只绣花鞋砸在匕首上,陆明泱光着左脚丫踉跄着跑过去,夺走陆明沅手里的匕首。
“长姐,你干什么呀,伤着没有。”
陆明泱跪在她身前,焦急的查看她脸上的伤。
还好,还好,自己投的还挺准。
陆明沅怔怔的看着像极了母亲的面容,扑进了她的怀里。
“我没有脸面见父亲了。”
这是陆明泱第一次见陆明沅哭,嘤嘤如哀鸿。一个是生养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生的儿子,如何抉择,都是剜心。
这一刻,陆明泱心底的恐惧一扫而空,有的只是心疼。
世人都道忠信伯夫人命苦,先丧父又丧夫,却无人知道那一双弱质纤纤的手,亲手捅进丈夫的心口,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陆明沅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陆明泱扶她回房间,燃上助睡眠的安神香。清晨的光晕洒进来,照在陆明沅毫无血色的脸庞上。
陆明泱帮她压了压被角,叫来了琴心。
“你照顾好长姐,我去趟忠信伯府,将小外甥接来。”
琴心急忙阻拦:“四姑娘,大姑娘不让小公子来。”
“为什么?”陆明泱反问:“因为他身上流着陈弘的血?”
琴心难过的低头。她也是自忠信伯死后,才知道大姑娘都做了什么。
“你就当不知道。”
陆明泱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一瞬间,让琴心有一种二公子回来的错觉,听话的点头。
听闻接小孩,杨念儿坐在马车里,又兴奋又紧张的搓小手,“二姐,我们干嘛要去接孩子?”
陆明泱道:“看长姐状态不好,我担心她出事,让她在城阳侯府多住几日。”
杨念儿点头:“人家送了你那么多嫁妆,咱们是该好好关心关心人家。”
“怎么?”陆明泱笑:“人家没给我送嫁妆,你就不管了?”
“嗯!”杨念儿理所当然的点头,“她对你不好,我干嘛要关心她。”
忠信伯府,陆明泱下马车,看到了急匆匆跑出来的竹心。
“出什么事了?”陆明泱拦住了她。
自自家姑娘难产后,竹心就把四姑娘当成了救星。此刻见到她,眼泪瞬间愧疚的流了出来。
“是我没用,我没拦住。昨个姑娘和琴心回娘家,老夫人便把小公子抱走了。没成想,她给小公子喂了肉粥。”
“不到二个月的小孩喂肉?”
饶是陆明泱没生过孩子,也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