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贤一脸肃穆,向着云攸伸出他那修长有力的双臂,并以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云侍卫,请将周大人交予我!太子殿下有令,特命你前往长庆殿一叙。”听闻此言,云攸只觉心头犹如被重锤猛击一般。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怔,像是被一阵冷风吹过,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当每个人的姓氏后面都缀上官衔,原本无比熟悉的人突然戴上了厚厚的伪装面具
那股陌生感和疏离感汹涌而至,宛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冰山横亘在三人之间。
云攸苦笑:“那你送周大人回去吧,快下雪了,可别冻着。”
云攸放下周卿颜,径直走下台阶, 沿着高耸的朱红色宫墙,大步向长庆殿的方向走去。
寒风裹挟着雪花,即便人是走在廊下,那凛冽的冷风依旧卷着雪花往人身上扑打。
灵芝怀里抱着暖炉和狐裘大氅,正在殿外焦急地来回踱步。
安烁则在殿内不停地走来走去,殿内的他和殿外的灵芝,身影隔着门扉时而重合,时而分开。
“还没来吗?”安烁显得很急切,却又嘴硬地说道:“来了让她在外面候着,孤先小睡一会儿,不要来打扰。”
没过多久,只见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走来,玲珑眼尖,赶忙迎上前去,娴熟地为云攸披上那件狐裘大氅,继而从袖中取出暖炉,轻轻地塞进云攸的手中,然后满脸堆笑道:“云姑娘您可算来了,殿下正在里面小憩呢,您稍等片刻。”
意想不到的是,云攸听到这话后,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甚至看都未看一眼殿内,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就要迈步离开。
灵芝一下子愣住了,她呆呆地望着云攸渐行渐远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终于,她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朝着殿内高声问道:“云姑娘就这么走了,殿下难道还不打算出来吗?”
“砰!”安烁拉开门,大步流星地朝着云攸追去。
“云侍卫,你好大的胆子,孤让你来,你竟敢如此轻易就走?”安烁伸手抓住了云攸的手臂,声音中带着一丝气恼。
云攸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外面太冷,殿内可有炭火。”
安烁本来还烧着一肚子的火,却被云攸的话瞬间浇灭。
他看着云攸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心中有些不忍:“殿内很暖,只有我的心寒。”
云攸笑了一声,快走几步,将狐裘大氅披在灵芝身上,径直走进殿中。
桌案上是刚温的酒,两杯酒还冒着白烟,安烁在桌前站定,也定定地凝视了云攸一眼,紧抿着唇线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一般,然后抬手端起了一盏酒,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一盏烈酒如数灌入喉咙,从唇齿间一路烧到心肺!
“啪”地一声,酒盏重重放下。
云攸悠然斜靠在软榻上,摩挲着手中的暖炉,眼神游离不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殿下方才传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饮酒作乐这等消遣之事,恐怕并不在微臣的职责范围之内吧?”
安烁站在原地,原本就紧绷的手掌此刻攥紧起来,形成一个略显僵硬的弧度。
他似乎是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终于鼓足了勇气,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云攸走去。
待到走到近前时,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略微低沉而又带着一丝期待的声音说道:“那么……抱抱我,可否算作是你的职责呢?”
说这种话,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她霍然起身,神色慌乱间连忙就要躬身行礼避开。
然而,就在她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安烁却突然伸出手去,紧紧地拽住了她的官服袖袍。
云攸下意识地用力拉扯自己的衣袖,他执拗地不放手。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云攸只得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安烁的眼睛。
安烁默然垂首,像个犯错的孩子,慢慢地放开了自己的手指。
那一角衣袖被他抓得有些皱了,垂落下去。
安烁的身子忽地猛地一晃,抬起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面色瞬间变得狰狞,发出一阵犹如锥心泣血般痛苦的声音:“我的伤……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快,抱我到床榻上去吧。”
云攸看着安烁这般模样,心中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她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歪着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周卿颜为何会带着伤来上朝?莫不是你故意在折腾他不成?”
听闻此言,安烁的脸色瞬间一沉,他步步逼近云攸,眨眼间,她已被安烁牢牢地禁锢在臂弯之中,难以动弹分毫。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安烁那双深邃而炽热的眸子如同燃烧的火焰,紧紧地锁住云攸的双眼,仿佛要透过她的双眸看穿她的内心。
他低沉的嗓音中透露出一丝压抑已久的愤怒与不甘:“在你心中,孤难道就是如此卑鄙下作之徒吗?”
一直以来,在云攸面前,安烁从未以“孤”自称。
然而,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所受的误解让他无法再忍耐,积压在胸臆中的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开来。
云攸像是被什么东西蛰到一般,猛地别过头去,她的双眼紧闭得如同蚌壳一样紧,仿佛这样就能将眼前之人隔绝开来。
慌乱之中,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死死抵住对方的胸膛,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拉开两人之间那近得令人窒息的距离。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显得有些凌乱,似乎来人走得很匆忙。
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高声喊道:“殿下,奴婢给云姑娘送了些羊肉姜汤来,好让她驱驱寒气。”
随着灵芝用力推开殿门,一股凛冽的狂风呼啸着瞬间灌入殿内。
云攸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安烁则迅速朝着风口移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