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沅顿了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写在纸上,意味着要先给祝怀砚过目,才能决定下不下。
“算了,也没有很想看。”她收回视线,故作无所谓地开口。
其实就算不看,她也都知道。
-
祝怀砚从会议室回来时,沙发上的人儿已经抱着平板蜷缩着熟睡。
月白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更为瓷白,海藻般自然微卷的长发贴近颈窝弧线,顺延而下。
紧拧的眉心,化不开的愁,像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而她不论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
鸦黑睫毛轻颤两下,忽的睁开双目,黑亮的瞳仁好似一块浸润在水里的墨玉,隐匿着惶恐跟厌恶。
在祝怀砚视线落下来的前一秒,转为迷茫与空洞。
沈清沅轻缓两口气,才留意到身上披着他的薄外套,抬手拨开外套走下沙发,径自去了洗手间。
用凉水轻轻拍打脸面,镜中的自己略显憔悴,苍白孱弱,看起来毫无生机,像秋天残败的落叶。
手背薄如蝉翼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腕处的铂金手链水珠滴落,光线折射在银色小锁上,莫名刺眼。
等她出来时,祝怀砚已经停下手中工作,站在门外不远处等她,两指之间夹着香烟,云雾萦绕在他指尖,又悄然飘远。
“晚上想吃什么?”
沈清沅才走到他跟前,他已经泯灭烟头,随手扔进垃圾桶,驱散缥缈的白雾。
“糖醋小排,就那家中餐。”
她自然而然地牵上祝怀砚的手,同他出公司。
祝怀砚身体微顿,指尖转而捏紧她的手心,将她细微的反应尽收眼里。
今天他难得有心情开车,潇洒酷炫的幽蓝色的阿波罗IE行驶在纽约的街头,仿佛暗夜中的幽灵骑士,引来不少人侧目。
最终停在一家中餐馆门口。
备餐的时候,沈清沅又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铂金手链,犹豫了很久,才纠结地开口:“你能不能把这根解开?我戴着很不舒服。”
祝怀砚也看向她的手腕,果然白嫩的腕处因她的拽扯,被勒出深红印子,鲜红醒目。
眉心一拧,有些不悦。
“不喜欢?”
沈清沅点头,坦诚地回答:“有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你送的,我明明很喜欢,但心里就是很抵触。”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祝怀砚没说话,视线紧盯她腕处的红印子,最终顺从地摸出一枚细小的钥匙,捏过她的手腕,轻巧地解开这把小锁。
铂金手链自然而然解开,落入他的掌心,被他收了起来。
在这一刻,沈清沅也松一口气。
似乎怕惹他不高兴,她又说:“你可以送点我不抵触的东西,这样我就可以一直戴着。”
“送什么,你才能不抵触?”
祝怀砚似笑非笑地问她,盯紧她的眼神带些审视,想要看出点什么来。
沈清沅淡定地回答:“当然是送我喜欢的东西了。”
“可你说过,我送什么,你都喜欢。”祝怀砚淡声开口,语气中夹杂一分不易察觉的低落。
沈清沅沉默了。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终归是好的。
夜色将至,绮丽霞光被青黑色取代,寒月如钩,星星点点攀上天幕,偶有流星飞逝,街边亮起璀璨靓丽的霓虹,路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自在洒脱。
望着窗外的风光,霓虹映亮他冷白俊美的面孔,眉眼如霜,冷冽深邃,忽然轻声问她:“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对吗?”
沈清沅有些错愕,也轻声回答他:“会的。”
她会越来越好的。
祝怀砚轻抿一口花茶,长指捏紧杯身。
泛白的指尖在听到她的回应后,松了力道,开始恢复正常的颜色。
“等我做完资金整合,往后会有很长的时间陪你。”
“到时我们去新西兰结婚定居,有个小镇风光很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沈清沅的神色难以抑制地骤变,即便尽力加以控制了,惊愕还是免不了流泻出来。
夹到一半的排骨跌落回盘子里。
“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祝怀砚当没看到,淡笑一声。
“你不想跟我结婚吗?”
沈清沅垂眸,显然已经超出的她意料:“我还没做好准备,是不是太快了?”
他把排骨重新夹进她的碗里,漫不经心地开口。
“可我觉得刚好。”
-
第二天,庄园里来了几个人,递给她一个本子,本子的内容是婚纱设计图样,集合各国顶级设计师的手笔,每一件都精致繁琐,流光溢彩,独一无二。
“小姐选好喜欢的,告知我们就可以。”负责人毕恭毕敬地把本子递给她,贴心地告知注意事项。
“如果没有合您心意的,可以把需求告知我们,为您再量身定制一套。”
沈清沅望着婚纱设计本,越来越坐立难安了。
完全没做好要跟祝怀砚结婚的准备。
“给我一点时间选择。”
负责人默默退下,留下本子供她参考。
今天祝怀砚回来得早,婚纱设计本孤零零地躺在茶几上,基本没被动过。
沈清沅郁闷地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散文集,晃着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阅读。
抬眼就看到祝怀砚的身影,拉拢出的黑影将她笼罩在其中。
“不喜欢?”祝怀砚脱下外套,坐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沈清沅坦诚地回答:“不喜欢。”
“是不喜欢婚纱,还是不喜欢我。”他扯动嘴角,嗓音微哑。
沈清沅放下书本,自觉环住他劲瘦的腰身,避重就轻:“款式不大喜欢。”
只听他低笑一声。
意味不明,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沅沅。”
沈清沅不明所以:“怎么了?”
“可以跟我接吻吗?”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在问她今天吃什么。
沈清沅脸色唰地红润起来:“为什么问这个?”
“是你让我学会尊重。”祝怀砚一本正经地回答。
而他这两天也确实没有再强迫她。
居然主动问起她的意愿,简直反常得不能再反常。
沈清沅咬了咬唇瓣,试探性地回答:“暂时不想。”
她的回答似乎并不出乎祝怀砚的意料。
他眸光晦涩,轻声应道:“好,我等你慢慢适应。”
又用带有几分不确定的语气问她。
“你会适应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