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语音翻来翻去听了几遍，贺离有好多话想问。

    “你喝醉了头疼吗？”

    “有没有吐得很厉害？”

    “现在还没睡是不舒服？”

    “刚刚发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心情很糟？”

    他发现自己极力想把所有事情处理好，最后还是一塌糊涂，就像程博言说的，没想好之前，最好是不要再说多余的话。

    但明明是这样，却仍然放心不下他。

    【小甜梨】：你喝点蜂蜜水，解酒

    【博言】：嗯，知道了

    【小甜梨】：好，晚安

    这次对方没有再回，之前他们俩每次闹脾气的时候，也会这样，故意不冷不热的语气。但之前知道第二天总会和好，所以更像是一种玩闹。

    只是现在。

    贺离看着对话框，再慢慢往上翻看之前，眼泪忍不住一颗一颗往下落。

    【小甜梨】：哥哥，明天有流星雨哎，要去吗

    【博言】：你想去我就约他们

    【小甜梨】：好好好，我要提前先想想愿望，免得到时候反应不过来

    【博言】：蠢死，下楼，给你带了夜宵

    【小甜梨】：来啦！！！！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程博言！！！

    .......

    再往前一天。

    【小甜梨】：这些新生简直都是弱智，写得什么玩意儿，我脑袋要炸了

    【博言】：那肯定是没有我们贺离公主聪明

    【小甜梨】：讽刺我，听出来了，你又说我笨

    【博言】：我喜欢笨蛋

    ......

    再前一天。

    【小甜梨】：天呐，曜哥和谢狗已经消失五天了！他们俩是不是干柴烈火玩疯了

    【博言】：你怎么那么八卦

    【小甜梨】：杀了这些谈恋爱的臭情侣，太腻歪了

    【博言】：你不谈？

    【小甜梨】：暂时不吧，也没碰到喜欢的，还不如跟你待一块儿开心

    【博言】：乖

    ........

    贺离翻看每一天的聊天记录，终于明白程博言那句，“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要再给我希望了”背后的痛苦。

    自己的确是总是给他很多看似暧昧的回应，到最后却不能给他确切的答案。

    “你脑子不好使就算了，怎么还能无意间伤人心呢。”贺离抓着自己的头发， 倒在枕头里，苦不堪言。

    后面几天的时间，他都呆在谢星忱和林曜家，偶尔跟谢呆出去散步，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露台上发呆，或者昏睡。

    跟程博言没有任何联系，对方也非常默契地保持着失联。

    好像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变成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陌生人。

    “贺离，贺离，贺离，别睡啦！！！！”谢呆扑棱着翅膀，拿着羽毛扇他的脸，“快起来快起来，完了完了出事了！！！”

    “你好吵。”贺离伸手捂住鸟嘴，嘀嘀咕咕道，“小声点儿。”

    谢呆小声不了一点，用更大的声音吼道：“军区的研究院失火啦！！！你还不去看看！！！”

    贺离一秒清醒，慌张坐起：“什么？失火？”

    “好像是什么试剂研究没对，我也不懂，然后就爆炸了，好多医生都往那边去呢。”谢呆对于自己的情报非常有信心，“我可是粉鸟老大，我小弟跟我说的。”

    贺离掀开被子，胡乱起身穿着衣服，纽扣都差点系错。

    今天林曜和谢星忱临时出任务不在，他不会开车，等打车过去的时候，研究院仍然滚滚浓烟，很多的消防和救护车都在附近。

    闪烁的紧急灯把漆黑的夜空照得透亮。

    贺离拨打着电话一遍又一遍，不通，未接，是从来没出现过的状况。

    他慌不择路，随手抓着旁边的一位消防员，着急问道：“请问有看到程博言吗？”

    “抱歉，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位，但我们所有救出的伤者都送去了军医院，剩下的还有部分在营救中。”对方看着他试图往里冲，把人拽住，“请您冷静一点。”

    “不是，程博言今天夜班啊。”贺离慌张得不行，“他每周四夜班，他是不是还在里面？”

    “麻烦您靠边站，我们要继续营救了，谢谢。”对方说完，又再度冲入火场。

    “程博言.......”贺离边哭边给他打电话，“怎么不接啊......”

    他半蹲在地上，一遍一遍拨打着电话，耳边是各种各样的嘈杂，喧闹声，呼救声，议论声，唯独听不见他想听见的那一个。

    贺离浑身都在发抖，看着一个一个的担架出来，每一次都充满希望又失望。

    “听说死了俩。”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过去，“好像是新进去的某个研究员弄错了试剂，整个三楼全炸了。”

    贺离从头凉到脚底，三楼，程博言的办公室和研究室都在三楼。

    他孤独的茫然的站在夜色里，全身都在抖，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跟爸爸一样的....”

    当初一家三口的车祸，爸爸拼了命把他扔出了燃烧的车内，也是这样漆黑的夜晚，他看着大火吞没了那张笑着的脸。

    那场事故的结局，爸爸去世，妈妈瘫痪，给自己改名为贺离，分离的离。

    每次叫自己的名字，都是在残忍的提醒，那一场别离。

    从那个时候起，贺离就变得很没安全感，因为失去过，所以对于每一份得之不易的感情都格外珍惜。

    只是如果程博言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会真的后悔自己没有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

    “救援全部结束，收队。”

    贺离听见某个消防员在对着对讲机跟队友下指令。

    “我还没看到程博言.......他是不是还在里面.......”贺离跑过去，抓着对方的袖口，“麻烦你们再去检查一下好吗？”

    “也许您说的这位研究员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对方安抚道，“我们的救援已经结束了，所有伤患都已经转移。”

    贺离缓慢地点了下头，连连道：“好，去医院。”

    他脑子乱成了一团，还在不停给程博言打电话，发信息，但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他抬手捂住脸，抹掉眼泪，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到车停在军区医院的门口，就大步朝着急诊室冲过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程主任，对面还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表情凝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程主任低头叹了口气，说：“知道了，您辛苦。”

    贺离跌跌撞撞跑过去，抓着程书的袖子就开始嗷嗷大哭：“呜呜呜呜呜呜，是不是程博言出事了？他.....他.......”

    “他是出事了。”程主任低头看着贺离，一双红肿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被抛弃了似的，可怜得要命。

    感叹道：“你真的一如既往的能哭呢，之前林曜住院也是，天天在病房门口哭坟一样，印象深刻。”

    “不是.....你儿子都.......”贺离感觉脑子都要炸开，上气不接下气，“你还......你......你没有心........”

    程书一脸疑惑，偏着头看他，十分匪夷所思：“他就伤个手，就道德绑架上升到这个高度了吗？”

    贺离抽抽噎噎了好几秒钟，反应过来：“什么？手？”

    “他没事，就是手受伤了一点，在急诊室里包扎。”程主任下巴微抬，指向里面的那个隔间，“确实是有人在爆炸里去世，但不是他，是别的同事。”

    贺离泪眼朦胧抬起头，看到急诊门口出现的人，看着的确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左边胳膊上缠着一圈纱布。

    就在那安静站着，看着自己。

    “贺离，别哭，我没事。”

    已经一周没见，刚刚大起大落，此时失而复得。

    一颗心脏终于落地，仍然心痛不已，尤其是，他们已经整整一周没说过话，没碰过面。

    贺离三两步跑到他的面前，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眼泪把衬衫都要浸湿。

    “我还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怎么不接电话啊......你.....呜呜呜....”

    程博言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替他擦掉眼泪，解释说：“手机炸了，我运气好，刚好在外面抽烟，所以没什么大碍。”

    旁边人来人往，贺离却紧紧抱着他不肯放开，整个人颤抖不已。

    后怕，真的怕一周前就是他们见到的最后一面。

    “吓坏了是不是？”程博言在他爹的死亡注视下，无奈抬手揉着贺离的后脑勺，安抚对方，“乖，别哭了，好多人看着你呢。”

    贺离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抱着他不肯放，生怕一松手人就再也不见。

    他难以遵循之前说过的种种不许，不许见面，不许联络，不许亲昵，哽咽出声。

    “程博言，哥哥，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