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博言难以形容，在时隔一周之后，他再次听到贺离叫自己哥哥是什么心情。

    晚上值班的时候，他的确是想到了贺离，手都已经落在了对话框上。这段时间，对方也遵循约定，不再有每日晚安。

    【博言】：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博言】：真的不打算联系我了吗

    【博言】：贺离，我很想你

    打了又删，到底一条都没发出去，最后索性扔到了一边，心烦意乱出去抽烟。

    抽到一半就发现三楼尽头的实验室爆炸，浓烟滚滚起了火，他撤退的时候，手臂被弹出来的碎片擦伤。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想到贺离而出去，他可能受伤会更严重，冥冥之中，倒是沾了对方的好运。

    “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程博言此时抱着他，飘飘荡荡的心，好像又终于安定了下来。

    “不敢。”贺离抽抽噎噎， 手指抓着他后腰的衣服，低声道，“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身后程书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看着众目睽睽抱在一起的两人，实在是忍无可忍，怒刷存在感。

    贺离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对方探究的视线，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无比慌乱地松开，躲到一边，低声道：“完了完了，你爸看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好丢脸。”

    “我爸一直在。”程博言松开他，表情有点有点无奈，“刚就提醒你了。”

    人还没追到，就提前带着见了家长，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而贺离后知后觉，把脑袋抵在墙上，回忆自己方才和程主任对话的种种，想死。

    “程博言，你过来一下。”程书表面平静，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看着挺公事公办的模样，实际上脑子都要短路。

    程博言不放心地看了贺离一眼，询问说：“你能自己在这儿待几分钟吗？别走，一会儿我来找你。”

    “他又不是小孩，自己待几分钟怎么了？”程书看着他那副关心的样子，恨铁不成钢转过身，长吁短叹，头痛不已。

    父子俩站在旁边的走廊里，四目相对，一个迷惑，一个坦然。

    “你跟贺离什么情况？他为什么叫你哥哥？”程书凑过去看他，眼神已经洞察一切，回忆起之前的一些画面，断定道，“程博言，你真给我搞双A恋？”

    “还没谈上。”程博言目光落在远处，那个仍然脑子抵着墙的身影，表情变得柔和了点，“不过我喜欢他很久了。”

    “你.......还挺得意。”程书一瞬间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吐槽，皱眉道，“你不打算给我留后啊？你俩能生孩子吗？那么多omega， 为啥非得喜欢一个Alpha？”

    “就不生啊，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意这个？”程博言目光平视，非常诚恳的想着解决办法：“你要真想要，我可以找别人家要一个，送给你。”

    程书：“..............”

    说得跟菜市场买菜似的，他被噎了好几秒钟：“你找谁要？谢星忱也生不了，你这也生不了，你给我搞笑呢。你这恋爱脑，不会是被谢星忱传染了吧。”

    这种时候就得拉出来挡枪，程博言把兄弟轻轻一卖，语气坚定：“肯定是，耳濡目染。”

    程书气笑，抬手捂着胸口，感觉心脏病都要发作：“不是，你认真的？”

    程博言收起玩笑的表情，点头道：“爸，认真的。我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以后也没法再喜欢别人了。所以，希望您能同意。”

    “我真是.....”程书拍着脑门，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哎………无语………”

    只能拨通电话，一边顺着气，一边跟那边言简意赅的转述：“老婆，你儿子，搞了个Alpha，震撼吧。你自己跟他说吧，你来教育，这逆子，我是管不了。”

    程博言接过电话，非常平和建议：“妈，我看我爸挺想要孩子的，要不你努努力，跟他再生一个。”

    程书：“..................”

    一个个的，真行，他抬手揉着太阳穴，脑子里闪过贺离哭得眼睛红肿的画面，又是两眼一黑，不仅是Alpha，还是个哭包。

    程博言站在一边，笑着跟电话那边说：“等稳定了再带回家看看，现在还有点早。他很乖的，长得也很可爱，你见了肯定喜欢。”

    程书又是一声冷哼，凑过去在旁边告状：“超爱哭。”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程博言没忍住笑：“好，知道了，那你去忙，我挂了。”

    “你妈怎么说？”程书表情严肃，“是不是对你严厉批评，痛骂一顿？”

    “说看看能不能再生一个。”程博言微微耸肩，仗着亲妈撑腰，转述她的话，“现在去锻炼身体去了，说要养精蓄锐，您也努力一下，多健健身。”

    程书一脸无语，伸手在他后脑勺上不轻不重拍了下，咬牙切齿道：“不孝子。”

    看二老都没有太多阻拦的意思，程博言笑了声，诚心保证：“会跟贺离一起好好孝敬你们的。”

    “你都还没追到人家，说这个。”程书冷嘲热讽，“说不定，人家也没看上你。”

    程博言唇角很轻地弯了下，之前说不好，现在有九成把握了。

    他穿过走廊出去，伸手戳仍然脑袋抵着墙的贺离，后者转过身，看到两人回来，胡乱抬手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表情严肃。

    “叔叔好。”贺离动了动唇，心虚不已，“我刚刚好像说了点冒犯您的话，别放在心上......”

    程书很轻地啧了声，怕他又哭，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哄，摆了摆手：“算了，还不了解你。我回和睦了，今晚还有手术。”

    “叔叔再见。”贺离小声，站得无比乖巧，完全没了方才指责对方“没有心”的气势。

    看着对方走了，贺离才十分警惕地抓着程博言的袖口，打探道：“你们俩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说我坏话。”

    “嗯，说了。”程博言垂眸看过去，故意逗他，“还说，我要是找Alpha，就打断我的腿。”

    听到这话，贺离垂头丧气，低声嘟囔：“完了，搞砸了。”

    “搞砸什么？”程博言抓着他的手腕，朝着外面停车的方向走，慢悠悠道，“你又不喜欢我，这个威胁不成立。”

    贺离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在联系不到程博言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反思，如果要靠不确定的未来来抗拒现在，实在是有点本末倒置。

    想跟他建立更亲密的联系，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对方，想每天都能看到他，想成为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但此刻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诉之于口。

    只是手指很轻地勾住对方的，小心翼翼牵过去，轻声道：“你现在回家吗？”

    “嗯，我把你送回星忱家？”程博言转过头问他。

    贺离愣了几秒钟， 轻轻点头：“好的。”

    他再次坐上副驾，又担忧地看着包裹着纱布的手臂：“你这手，能开车吗？回去日常生活怎么办？”

    “单手啊。”程博言启动车，瞥了他一眼，“反正也没人管，没人疼，凑合过吧。”

    贺离滚了滚喉咙，没说话，只是一眼不眨看着他，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几次，都没注意。

    “怎么几天不见，变哑巴了。”程博言说，“知道今天你只是担心我出事，我不会自作多情觉得是因为太喜欢我才跑来。”

    “不是。”贺离手指抓着安全带，声音很轻，“还有别的原因，我说了，我很想你。”

    程博言微微挑眉：“什么？没听清。”

    贺离咬着嘴唇，垂眸回复手机的信息，嘟囔说：“没听见算了，你真的很烦。”

    【xxc】：博言没事吧？刚出任务回去，联系不上他

    【xxc】：你没在家，跟他在一块儿吗

    【小甜梨】：在，他没事，一点小伤

    【xxc】：今晚还回吗？

    贺离还没来得及回复，又看到对面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xxc】：别回了吧，好不容易见上面

    【xxc】：下回可不一定能再找到契机了，趁着今天说清楚

    军区医院距离谢星忱家越来越近，他看着车急速行驶，心说是不是的确应该跟程博言回去。

    受了伤，肯定不方便，做饭洗澡单手都很麻烦，还得换药。

    “要不然......”贺离尝试开口，“要不然我陪你回去吧，我易感期已经过了，现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之前已经稀里糊涂了两年，程博言不想再一次陷入之前那样的不清的暧昧，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确切的许诺。

    “不用，以后，我只带男朋友回家。”程博言淡声道，“你想清楚。”

    贺离现在明白了谢星忱的那个假设。

    程博言如果有了爱人，自己就不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就像现在，他已经把作为朋友身份的自己拒之门外。

    这个改变，让贺离不得不慌张面对，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也不能再逃避。

    车停在了谢星忱家门外，程博言转过头看他，提醒说：“你到了。”

    贺离磨磨蹭蹭，平日里叽叽喳喳成了习惯，真到了要坦诚的时候，却感觉像是出现了表达障碍，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不走。”他伸手抓对方的袖子，小声道，“我....我跟你回去。”

    见对方没动，他伸手碰了碰方向盘，指挥道：“掉头，回你家。”

    程博言解开了安全带，顺着他拽的力道，靠得更近了些：“我刚说的话听见了吗？我只带男朋友回家，你要当我的男朋友吗？”

    贺离脸颊骤然变红，手指缩到了最紧，心脏快得极几乎要跳出来。

    他在对方直白的眼神里，小声又坚定回答：“要。”

    “要什么？”程博言垂眸看他。

    因为哭了很久，眼皮仍然泛着很淡的红，鼻尖也红，看上去又可怜又心疼，于是手指很轻地抚过去，又问了一遍，“贺离，要什么？”

    贺离凑过去，很轻地碰了下他的嘴唇：“要当你男朋友。”

    然后感觉后颈被抓住，整个人被带入了对方宽阔的怀抱里，缠绵的吻落了下来。

    许久才松开，程博言如同科研一般，严谨确认结论：“是确定肯定下定决心之后，明天不会后悔的那种男朋友吗？”

    贺离看着他，这个从四年前就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抬手勾住他的后颈，学着他的方式，笨拙回吻。

    “是贺离会一直喜欢的，不会再放手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