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前,我认真对它说:“雪龙,明天我还会再来,我们再一起奔跑吧。”
等我回到大将军府,二哥早已等在大将军府外,脸色很是不好看。
“嫣然,我陪你,你却丢下我?”
想想也是,只不过,犹豫了片刻,我实话实说:“哥哥,我若是等你,就追不上雪龙了。”
二哥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又不服气地摇了摇头,“那你也不能……”
我一脸无辜地望着他讨好地笑了,二哥终于心下释然,无话可说了。
一同走进大将军府,他又问了:“那你追上它没有?”
“那还用问,我能追不上它?告诉你吧,今儿,我陪它跑了十来里地,也累得够呛。”
“好马,能跑过你。”二哥总算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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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和二哥如期而至,它却失约了。
第三日,我和二哥如期而至,它也失约了。
直到第七日,我和二哥如期而至,这一次,它也如期而至。
二哥惊喜地直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雪龙。
我明白他的意思,让我放心去追。
辽阔的大草原上,依旧是一人一马在肆意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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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之后,一同跑过十来里地,我不再挥手与它告别,而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它。
这一次,它没有掉头而去,而是轻轻地抖动前蹄,小幅度地甩了甩头,飞扬的鬃毛在夕阳之下美得令人炫目。
我喜欢地也松开了自己的长发,学着它不停地甩了甩,然后仰起脸,盈盈带笑。
“雪龙,你叫雪龙,做我的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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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向它靠近。
见它并无后退之意,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右手,轻抚它的马头。
它呼出的热气还带青草的味道,我毫不嫌弃地闻了闻,用手理了理它的鬃毛,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与它商量:“雪龙,同我一起回家可好?”
它似听懂了我的话,仰头长鸣。
我正高兴,它却在此时,又飞奔了出去。
直到看见一条清澈透亮的小河,它一头扎了进去。
余晖之下,溅起的水花形成一个又一个晶亮的圆圈,雪白的鬃毛甩出一条又一条美丽的弧线,站在河边,我欢快地捧起一汪又一汪的清流,向它泼洒。
原来,它是要漂漂亮亮地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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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骑着高大的雪龙还没入城,大哥和二哥早已在城门等候。
一见到我,二哥立即跳了起来:“我就说嫣然今天会如愿以偿。”
大哥好脾气地笑了笑,“我认输。”
原来,这一次,二哥去营地里找了大哥,他俩赌雪龙今日会不会和我回府,二哥的答案是“会”,所以,他赢了。
我看大哥的答案分明也是“会”,这一次,大哥心甘情愿输给二哥,弥补自己无法陪同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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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常说,人与人之间需要缘分,当我眉飞色舞地告诉师娘说自己遇到雪龙时,一旁练功的师父就说,你和这马有缘。
当真是有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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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厉害的驯马人,他们对性子烈的好马,自有一套训练的法子。
遇到烈马,好的训官并不让人上马就骑。
一旦马儿伤了人,让它落了个妨主的坏名声,就误了这马。
如同我们人类,儿时也曾叛逆暴躁,越聪明的娃越惹事,所以,越神奇的好马,越需要好好调教。
他们会先找草袋,装上四袋沉沉的泥土,左右搭着让它由着性儿跑,它摔脱不得,跑累了自然主动找你。
然后先换掉两袋,减轻它的负重,再让它奔跑。
再隔两日,再换掉两袋。
直到它彻底认你,心甘情愿任你上马驱使。
此后你待它好,它便认你为主。
马儿一旦认主倒比人强,是一生一世不变的。
我和我的雪龙马却不是如此。
我的法子简单,每日下午回来,陪着它去草原上并肩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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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你这雪龙马可真聪明,几声长哨短哨就能辨别方位,指哪去哪。”二哥极为羡慕,他更为我高兴。
“那是自然。雪龙通人性,懂人语,世间罕见。”我摸着它洁白的鬃毛得意地一笑:“它还力足耐久,与众不同。”
雪龙一亮相,人人都能看出它的异乎寻常。
为了能配得上它,我所有的衣衫都换成了白色。
就连爹爹送的铠甲,也都换成了银色。
青州城里,自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个总身着白衣在房顶院墙上举步如飞、总与一匹洁白无瑕的雪龙马同进同出的女子,便是青州城威武大将军寒晏最疼爱的小女儿寒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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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手为器我悠然地吹起长哨,身子轻快地跃上房檐,借着檐首,蜻蜓点水般翻过另一侧房檐,在檐口边飞奔,连跳带跃轻轻地落在甬道高高的围墙上,看见飞驰而来的雪龙,叫声“好孩子”,一跃而下,骑上雪龙风驰电掣般往城外奔去。
眼角余光中,大将军府邸退去。
青州城的街市退去。
一排排高大的松林退去。
直到绿地毯般的草原越来越近,我才翻身下马,走出几步,选处干燥松软的草地舒展地躺下,任雪龙自由自在地欢腾,然后,自由自在地咀嚼新鲜嫩气的青草。
没人的时候,我常盯着雪龙的眼睛,很认真地告诉它,我虽是个孩子,我却懂它,懂它的飞扬洒脱。
雪龙也常盯着我,睁着一双鼓鼓的大眼睛,仿佛听懂了我的话,只不过说不了话。
这就是它最大的好处,在我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它总保持着一如既往地安静和陪伴。
一切都那么好。
偌大的草原,天很蓝、云很白、风很轻柔、草很香甜,只有我和雪龙,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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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师娘还教我学会了我点穴。
这个太有趣了。
不过呢,大哥已经带兵,二哥也去了军营,没人再陪我玩,所以,回到大将军府,我只好随兴挑人练手。
得手几次之后,吓得家里婢女侍卫一见我就躲。
谁能跑得过我?
只是我不喜欢看他们跪着求饶,好像我欺负了手无寸铁的小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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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不好使,我去爹爹那里。
骑马一路狂奔,不到两个时辰,便能看见爹爹的大营。
守营的兵士一见是我,忙拉开栅栏。
还未等栅栏全部打开,我的雪龙早已腾空掠过,在他们的惊愕中,我佯装俯身拍了拍马肚,趁机扔出一颗小石头。
一个守卫身子一麻,随即侧倒了下去。
旁边的人一愣,忙去扶他,两人还没站稳,另一颗小石头也脱手而出,那人也紧跟着身体麻痹跌了下去。
一瞬间,军营忽然紧张起来,有人急呼:“列阵,有敌来袭。”
纷乱的马蹄声传来,我忙下了马,躲闪一旁。
不过倒了两人,也没受大伤,就这般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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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闯祸了吧?
看着一队队人马在营地里迅速集合,又迅速地各就各位。
我忙低了头,没事人一般闪身进了爹爹的营帐。
大哥正持刀戒备,一见是我,松了口气,拉过我推到爹爹身后。
爹爹穿了盔甲,一手揽住我,一手握了长枪,眼里露出焦急:“嫣儿,你如何来了?”
“我……”解释的话还没想好,营帐闪进一人。
“回大将军,是虚惊一场,并无来敌。倒下的两个兵士并无大碍,好像……好像是被飞石砸中。”
“胡说,快去查。军营里何来飞石?”爹爹不信。
我的眼睛咕噜噜乱转,只觉他们好笑,心里暗自得意:有那么准的飞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