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声笑了起来。
休言万般皆是命,我的亲事也许我真做不了主,但事在人为,我未必就一定会卷入这场权力纷争的旋涡。
也许可以遇见一个合心合意的男子,过上合心合意的日子呢。
最不济学学师叔,握一柄剑,守一座山。
将军也好、皇子也罢,我寒嫣然是自己的,可以活自己。
至少,眼下,我在美丽的南国,坐在风景如画的河岸边,就可以美美地享用一壶好茶。
.
一个人独自喝了一下午的好茶,竟有些喜悦的醉意。
回到驿馆,迎面撞见李大人。
见我欲言又止,李大人笑问:“嫣然,有事?”
“没事没事。”说完却并不走开,“大人可还有公务要处置?”
“倒没有。”李大人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意更浓,合手站定。
好个李大人,实在精于人情世故,知道我此问大有深意。
我索性大大方方地说道:“李大人与爹爹同朝为官,应鲜有往来。爹爹一向只重军务,避嫌不与朝中大人们交好。以爹爹的性情,只怕就是与李大人同坐一席,也难得主动与大人说笑。”
“你爹爹一向如此,我和朝中不少重臣都赞你爹爹英雄盖世、忠良耿直。”
“只怕也有不少人会说爹爹恃功而傲、有不臣之心。”我试探着回他。
李大人讶异地注视着我,会意地一声长叹:“嫣然,那是自然。就是我等,谁不如履薄冰?然而,圣人圣明,岂会轻信谗言?身在朝堂,荣辱共存,不求有功,但求问心无愧。你爹爹也是这样的人。嫣然,可是心忧了?”
我一言不发,躬身欲退。
李大人沉吟片刻又说道:“嫣然,身为朝廷重臣,难免被人诟病,你爹爹守护边塞几十年,自有他的存身之道,你不必忧虑。再说朝中还有我等忠良,自会惺惺相惜。”
.
李大人的一席话,未能全然释怀,但我也不再忧心忡忡。
就算命数自有天定,也不必早早地杞人忧天。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过好当下,总比胡思乱想心焦摸不着看不见的未来要好。
次日照旧卯时起来练功打坐。
.
自此之后,李大人出门办事,再无人尾随。
只是,那人的神情、功夫都着实不叫人放心,吩咐雷子尽快打探消息。
过了两日,雷子方回话。
那人竟是幽泽的三皇子呼延灼。
原来是他。
怪不得总觉声音在哪里曾听到过。
此次他带了昊天自虚远返回,不知何故在南国逗留。
昊天那日擂台比试,好似临时起意,却没料到被重伤,不得不提前返回幽泽。
而这三皇子同来却未同返,对此,我们竟全然不知。
雷子难过地低了头。
在心里,我恼他的大意,何尝不恼自己的大意?
在南国,我们的暗探到底是能力不足,还是……?
不敢多想,却不得不多想。
.
“中秋之乱”后,我便从爹爹那里知道幽泽三皇子呼延灼的底细。
他原是遗荣族大小姐的小儿子,其母惠敏,嫁于幽泽王之后一直深受宠爱。
但是,他非长非嫡,虽贵为天之骄子,到底意难平。
好在,他先天聪慧,虽在塞外,却在七岁时远赴内陆,师从武当山清远大师,习得一手好剑,三年前出师,方回幽泽。
如今,自然是幽泽国里举足轻重的皇子,一再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
据说,昊天是他回幽泽后收服的第一个江洋大盗,自从跟了他,便对他死心塌地,完成不少惊天之举。
而“中秋之乱”便是他十八岁时送给幽泽朝廷的成人之礼。
只是那日,我与他并不曾真正照面。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智勇,倒让我吃惊不小。
过去了两年,我的功夫与日俱进更上层楼,他的功夫却不知道如何了。
既能收服昊天,虽予以利益,未必没有逞强,想来功夫也不弱。
想当年,他就能只身深入我青州城,如今又深入锦官城,断不容小觑。
.
他此时来南国,究竟意欲何为?
若是隐秘,何故成心暴露身份?
他今日的一番话,并非耳旁风。
字字句句皆直指我寒家隐痛。
仅为挑拨,大可不必亲自现身。
若有他故,究竟何故?
思来想去,仍不明白,好让人烦恼。
.
见我难掩自己的心烦意乱,雷子低了头。
这事哪能怪他。
暗探不归我边塞打理,如今在南国,我们的消息总滞后不说,还不完整,以至于判断总出现偏差。
得让李大人知道,再作计较。
.
等到李大人回府,我和雷子忙前去禀告。
让他知道,幽泽的三皇子呼延灼如今也在南国。
只是,考虑再三,我只字不提我俩曾经的对话。
李大人一愣神,低头默思了半晌,“如幽泽的呼延灼向南国的子玉公主提亲,只怕南国王未必会断然拒绝。我王还是被朝中皇子们的纷争给耽搁了,我马上修书上奏,希望没有太迟。”说完他匆匆离去。
实在没想到,李大人会这么想。
也是,国与国之间,联姻可不是最好的纽带?
能够在南国的皇后娘娘册封时成功求娶公主,是再好不过。
这是他到南国来,继续滞留的理由?
若还有别的,也得好好打听清楚才是。
.
呼出一口长气,心情却没能有丝毫轻松。
和雷子再三讨论,也没个结果,只好互相提醒,此后,务必小心谨慎才好。
南国的锦官城内,一下子出现幽泽的皇子和高手,叫人措手不及。
想来我和雷子的出现也让幽泽和南国意想不到。
更令南国人意外的是,我和呼延灼,是对头相见,分外眼红。
不过因为如今是在南国,不便生事,不然,可有热闹好瞧了。
一场盛世庆典,各方势力各怀心意在这锦官城内各施其能,各取所需,南国王室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应对,反而是有意无意,希望坐享其成。
心里隐隐不安。
一时却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加倍小心。
.
相安无事数日,雷子来报,说驿馆周围不三不四的人少了。
喜妹也说,她出门时也不再有人尾随。
幽泽三皇子的行事叫人捉摸不透。
先行挑事,过后主动修好,如今,没了动静。
莫非真如李大人所言,是特来向南国公主求亲?
可是有了结果,便见好就收?
不对,他若是真的与南国达成联盟,何苦来招惹我?
一念至此,便有了笃定。
想来,他与南国之盟,未能如愿,才转头向我寒家示好。
眼下,我河洛不惧幽泽,若幽泽此次未能与南国联姻,那我河洛便有机会与南国结盟。
此时,万不能生事影响了大局。
好吧,在南国,能不大动干戈就不大动干戈,凡事都以结盟为要。
.
从青城山回来之后,修卫偶尔过来聊天说话,修玥倒时常拉着一起逛街喝茶。
在南国的日子变得轻松有趣,只在忽而,脑子里会闪过那呼延灼说的话。
这样的话,能够与谁言谈呢?
爹娘?还是兄嫂?
如果连他们都不便讨论,还有谁能为我解忧?
如果连那呼延灼都深知此事对我寒家的影响,河洛的朝堂之上难道就没人想到?
想到了却不愿冒险提醒我爹娘,终归是我寒家的隐患。
得找机会让爹娘知道才好,若是能与有识之士再想出个法子来才算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