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进了前厅,子玉一见李大人,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我今儿不过是来约嫣然的,如何倒惊动了李大人?”
“是公主殿下驾临驿馆,老朽自然不敢轻慢。既是和嫣然有约,派人来说一声就是,哪里用公主亲自前来。”李大人回头,眼里尽是疑惑。
我忙耸肩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并没有事先约好。特意早来,怕来晚了,嫣然被李大人安排上事了。”子玉大方自若。
“没事没事。就算有事,既是殿下相约,自然不会推辞。”
“那就好,我今儿亲自来请嫣然到我府上,看看昨儿个去花市里淘来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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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日明显是醉翁之意,究竟为何,我却一无所知。
心虽疑惑,人却不敢怠慢。
看了看自己今日一身戎装,也算妥当,便随公主上了马车,故作愉快轻松。
从驿馆到公主府要经过一条小巷和两条长街,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到了公主府。
一路,子玉并不解释,反调皮地望着我笑。
知她定有答案,只不过眼下要卖个关子。
索性由着她,不问。
只是,也好奇,南国世子的别院那般精致秀美,南国子玉公主的府邸,会另有怎样的一番景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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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让人失望。
完全不同的趣意。
南国人的隐与现,露与藏,疏与密,空与满,也体现在公主府的园林里了。
宽大的园子,植满了蔷薇。
红的、粉的、绿的,单色的、混色的……五彩斑斓,芳香四溢。
满园子虽只有一种植物,却有万千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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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处,是将蔷薇直接种在地上的,已经盘根错节,绕满了墙群。
那一处,却是将蔷薇种在大盆中,长成高高大大的一株,独留下顶端的一簇鲜艳艳的花儿,绚烂夺目。
还有的,三五株不同颜色的蔷薇种在一起,交叉缠绕向上。
更有趣的,是将那蔷薇花枝,一圈一圈螺旋向上,形成一个花柱。
或者将那蔷薇花枝,一枝一枝合在一块,做成一个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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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巧夺天工,就是王母娘娘的仙苑,只怕也不过如此。
见我惊喜不已,子玉自得地笑了:“这是哥哥的主意。”
她甩着衣袖,走到花门处,看着繁茂的花儿,动情地笑了:“他知我最喜蔷薇,说与其百花齐放,不如一枝独秀。”
好说法。
子玉就手摘下一朵花儿,递了过来,“哥哥这一枝独秀一亮相,我公主府不知羡煞多少人。可见,花儿再好,远不如人心机巧。”
是这个理。
只是,堂堂一世子,总在花花草草用心,会不会被人看轻了去?
知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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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公主穿过一群又一群的花儿,走进一条长廊,走到前厅,却过而不入,子玉反带着我穿过另一条长廊,来到半坡上一排精致厢房前站定。
这时,整个花园尽收眼底。
好精心的布局。
放眼望去,每一处,都自成一景。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趣味。
花儿在眼里盛开,芬芳在心里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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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拘礼。”刚一落座,子玉就坦然相告:“今儿请你来,是有一事相求,我哥哥见你箭技了得,想请你给他指点指点。”
我有些错愕,想起那幅画。
子玉拍了拍我的肩,指了指桌案上的茶,“哥哥说我你更亲近些,央我出面。就请姑娘看我薄面,务必不要推辞才好。”
公主今日公开向我示好,原是为了这南国世子。
南国的男子好生有趣,自己喜欢却不自己说,偏要借妹妹的脸面和手腕。
但是,异国他乡的,我若是躲清静都躲出朵朵桃花来,李大人会怎么想?
爹娘和师父师娘又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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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默不作声,子玉拉起我的手,扭动着腰身,嗔语道:“好姐姐,你可不要驳了我脸面。”
我立即收了心神,婉言回绝:“愧不敢当,嫣然如何能班门弄斧?”
“哥哥说你好,自然一定是好的,你就莫谦虚了。诺,为表谢意,我将母后前儿个新赏我的罗衫送你,这诚心如何?”
慌得我站起身来,躬身回礼,“嫣然未曾有半分功劳,怎敢夺殿下所爱?”
“我喜欢的,送你,请姑娘看在我喜欢的份上,就将就着喜欢吧。”说完子玉站起身来,按着我的肩坐下。
“嫣然,只我二人,你不必拘礼。”
她坐下,饮了一口茶,“我们南国是礼仪之邦,规矩难免多了些,活得没有你们畅快。”
她将我桌前的杯子又向我推进了几寸,见到我起杯饮了茶,方继续说道:“但也有好处,讲求一字为师。哥哥虽贵为世子,却向来勤勉好学,最是尊师重道。他若是跟你学了射箭,你河洛可不被人高看一眼。再说,他人是看上去文弱,箭技却还马马虎虎,不会让你为难。”
话说到这份上,我如何推辞?
忙回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怕我的箭技有限,哪里比得上世子殿下的师父。”我一半实话一半自谦。
“那倒无妨。哥哥愿意听你的,你随意指点他一下,我看他就收获甚多。”子玉脱口而出,又觉不妥,“嫣然,我哥这人,轻易不会动念,一旦有了想法,便全力以赴。你看过他那园子,可知他为此拜了多少花农为师?为此又付出多少心血?”
提起云间,一园子的花香袭来,心里多了几分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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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则说了,我河洛刚失了修将军的亲好,如何能再驳了两位殿下的脸面?
“蒙二位殿下厚爱,嫣然自当尽力。”话一出口,人倒松了一口气。
事虽小,能和南国最炙手可热的两位殿下攀上交情,我河洛是不是算扳回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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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我还来接你,上云间练箭去。”她一边说笑着一边替我整理衣裙,“真没想到,你把我们南国美美柔柔的纱裙,竟然穿出意气风发来。怪不得……哥哥……我们都喜欢。”
“我是人好看,所以穿啥都好看。”我岔开话题。
子玉捂嘴大笑,“也就是你,这么说才不叫人讨嫌,还深以为然。嫣然,河洛的小姐可都似你这般率真直接的?”
“哈哈哈,别人我不知道,我是心里想啥可以不说,但要说,大都是真的。”
“遇见敌人你也说真的?”她歪头看我,满脸不信。
“也说真的,不过不说全部而已。”我反调侃她,转而认真解释:“殿下不知,如此一来,往往有奇效。我说的是真的,敌人未必敢信,所以和说假话的效果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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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你的。”她留心看了我一眼,伸手从桌上一个木匣子取出一根玉钗,“这是只双耳步摇,是专为你度身定制的。”
又从钗耳上取下一串吊坠,指了指余下的两颗透亮亮的玉珠。“这个是后加的,你就算带了这玉钗和人斗狠也不会妨碍你,如果是平日里和朋友聚会,把这个坠子再挂上去,就多了几分妩媚娇俏。”
“你们好讲究。”我真心真意地赞叹道。
“这不是讲究,是心意。莫要辜负了心意,记得明儿戴上这钗子,穿上我送你的纱裙。”她再三叮嘱。
“好好好,必不失信。”
回到驿馆,想想这事暂且先不告诉李大人,免得多了期望,又不如人愿。
只说明儿还和公主殿下约好去逛锦官城的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