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出青州,走出河洛,心里有无数的好奇和兴奋。
没想到,还未出门,师父师娘就为了我是着男儿装好还是着女儿装好第一次起了争执。
师父说:“嫣然就是个好看的女娃子,有我在,还怕了别人不成?得穿漂亮的女儿服。”
师娘不依:“就是因为她太扎眼,容易招惹麻烦。还是着男儿装更安全妥帖。”
师父不乐意。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偏要着男装。嫣然平日里为了练功,全都着了劲装,倒把我们嫣然好好的人才给埋没了。就穿女儿装,让天下人瞧瞧,我狄一为如今收的好弟子,不仅功夫好得很,人也长得漂亮。”
“你还在做天下第一的梦。这些年,一刻没忘。”师娘赌气扔了手里的衣裳,站起身来要走。
师父一愣,下意识地低了头,喃喃低语:“哪有?早不做那梦了。就听你的,穿男儿装。”
末了,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若是走访到大的门派、见到大的宗师,再换回漂亮的女儿服不迟。”
师娘转怒为喜,又恢复了过往模样,啥事都由着师父做主。
师父师娘和我爹娘一样。
平时看着都是师父与爹爹做主,一旦师娘和娘亲开了口,总是她们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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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娘比亲爹娘还亲,他俩这么一闹,倒把我逗乐了。
第一次换男装出门,着实有很多的新奇。
好奇加上新奇,还未出门,心里就先畅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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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师父懂我。
若再困在青州城里,只怕,我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沉沦下去。
每天,那些熟悉的面孔都在提醒我,中秋之日犯下的可怕失误。
一个新的环境,一些新的人物,会有新的故事,和新的精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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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计划很简单,访友切磋武技,顺带游山玩水,最后再到终南山,去见师叔,在他那儿多盘桓几日,务必讨了师叔的宝剑回来。
这主意好,甚是合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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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三剑三马,在一个寒意初袭的早上,向着西方疾驰。
从河洛往西,得穿过茫茫的大草原、雪域、江海、丛林……得翻山越岭、行船过河……
师父人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师父威名。
一路行来,大门派、小帮派,都得给师父几分薄面。
三五日便有一次比划,一月半旬便有些许进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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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师父好算计,每到一处,总叫嚷着说:“老朋友,不教我徒儿一手,如何说得过去?”
人家的师父少不得下场,说是送个见面礼。
这一路,是不断收见面礼的一路。
师父说:“嫣然,为了你,师父的老脸都舍出去了。”
哪有?
“师父,你不也常常下场给人家的徒儿送见面礼?说什么自己不能藏私,其实也是存了让人家羡慕我的心思,要叫人家说,嫣然有个好师父。”
“算你聪明。”师父乐得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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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没多久,我很快发现,在江湖中的师父和在青州城里的师父大不一样,要自在洒脱得多。
而且,但凡有人对我瞧多了语气不善之类,师父总是不怕事地鼓励我去打回来。
把师娘急坏了。
“你看你,说好是带孩子出来历练、长见识、寻开心的,你倒纵着她去打架?”
“她打赢了不就开心了?打输了,有什么要紧,有我在。”
有师父在,我就没怕过输。
这一路,也是痛痛快快地将郁闷打出去的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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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就是十个月。
从深秋天出发,经冬过春度夏,转眼到了初秋。
我们终于来到了终南山。
要见到我心心念念的师叔了,最重要的是,要见到师叔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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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上山,坐在山脚林边小馆,师父向人打听,终南山上的秋林。
那老者一听,上下左右打量了师父一番,说话间很是不屑。
“秋大师一向都不在山上,我看你们远道而来,只怕要空手而归了。”
师父道:“奇了怪了,你老如何知道我们来,是想讨这秋林的宝剑?”
那老者咳嗽了几声,有点不高兴,“我看你有些年纪了,如何不懂规矩。秋大师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直呼其名得好。”
师父分明不开心,却笑道:“我是他师兄,叫他名字不得?他几时派头这么大了?”
那老者十分不信:“从不知秋大师还有师兄。他老人家保终南山一方平安,我们这里人人敬他,还请客官莫要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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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再多话,领了我和师娘径直上山。那老者不再多话,却直摇头。
未及半山,但见一棵参天大树,树旁立了一块半人高的木牌,牌子上刻了四个字:闲人莫往。
师父不理。
没走几步,从山上窜出两只身形硕大的狼犬。
师父携了师娘跃上树杈,点头示意,要我收服了眼前的两只狼犬。
好玩心起,当下施展凌波小挪移,逗弄着两只狼犬,直累得它们大喘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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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狼犬停了下来,也不知它俩说了些什么,不再跟着我上蹿下跳,反而静默地一前一后蹲了下来。
好聪明。也会以静制动?
这本是我的长项,没想到畜生也会?
罢了,不和你们玩了,师父和师娘还在树上看着呢。
虽准备出手,却也没打算伤了它俩,万一是秋林师叔的呢?总不能连师叔的面都还没见着,先伤了他家里的宝贝。
虚晃一枪,我飞移到一只狼犬面前,不等它站起来扑击,迅速退转,闪身至另一只狼犬身后,却不知道狼犬的睡穴在哪儿,犹豫着如何将它击晕就好。
不待我想明白,另一只狼犬,就在我准备出手之际,已经闪电般飞扑到我身后,我只得一手撑地,飞舞双腿,将后来的这一只踢飞,另一只手当机立断,拍向先前的那一只。
只听得一声闷响,两只狼犬几乎同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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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跳了下来。“没伤着狼崽子吧?”他只关心狼犬。
我气得不想说话,却不甘心,主动答话:“我没伤着。”
“你自然伤不着。就两只狼犬都能把你伤着了,你这趟历练也是白瞎了。最好别伤了这两只狼犬,看上去训练有素,怕不是你师叔的。”
师娘跳了下来,托起一只狼犬掰开眼睛看了一下,又托起另一只狼犬掰开眼睛看了,方对师父说:“还好。”
回过头小心提醒:“嫣然,你还是手重了。”
“嗯。”我应声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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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两个小童冲了下来,一眼看到躺在地下的两只狼犬,不由分说,挥舞双手对着我和师娘就是一掌。
师父一个急转身,挡在师娘面前,用右肩硬接了这一掌。
我快速闪回,复又向前,伸出双手,与另一个小童对了一掌。
两个小童倒退了几步,并不多话,赤手空拳又冲了上来。
师父惊呼:“叫秋林来,我是他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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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真的不在山上。
在山上盘旋了五日,这一日清晨,我又去瞧师叔的双鱼,一柄极好的短剑。
两个小童面露不悦,嘱咐我不可轻动。
我郁闷,却答:“师姐我知道了。”
立时不忿,待他二人走开,便轻巧避开机关,取了双鱼,径自跑去林中。
这双鱼,好配师父的惊天九式。
一念起,兴致勃勃拉开架势,认认真真试演起来。
我要这林中之树也眼花缭乱、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