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宝鲲和交手之人也齐齐停下,转身对萧鹤羽拱手问安。
萧鹤羽笑道:“不必多礼,继续。”
沈舒意一行人站的稍远些,她视线落在赵宝鲲的对面,那少年高瘦的个子,挑眉,鹰钩鼻,额上绑着根蓝色缎带,眼神中带了些凶悍和掩饰不住的野心,目光却又不够坚定。
“那人是谁?”沈舒意轻声问,对那少年没什么印象。
姚卉妍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是工部侍郎张庭威大人的儿子,张渺。”
因为姑父是皇子师,故而同几位皇子间的走动颇为密切,她跟在姑母身边,倒也有不少人主动交好,其中就有这位张公子的姐姐。
沈舒意没做声,工部侍郎张庭威?
这位张大人如今夹着尾巴做人,并未站队,却也仍想在乾武帝面前拼上一拼,说白了,这位张大人目前是保皇党。
谁是皇帝,他便效忠于谁。
颇为聪明又沉得住气的做法。
可这样做不代表没有野心,总也想得着帝心,更近一步。
几个皇子倒是都曾对其伸过橄榄枝,只不过也不敢太过,毕竟头顶上那位父君还活着,太明目张胆怕是嫌着日子过的太好了。
正思量间,两人已经又交起手来。
阵阵寒风里,两少年打的满头大汗,面色潮红。
那唤作张渺的少年显然根基不牢,饶是沈舒意这个外行,只看了一会也瞧得出他呈败势。
相较之下,赵宝鲲的招式则沉稳许多,但或许是因为这些年习惯了隐忍,以至于他出手时仍如之前,顾虑颇多,总是不习惯下死手。
可就算如此,明眼人也都看得出,赵宝鲲赢是必然的。
沈舒意倒没在意输赢,只是眼见赵宝鲲在不断调整,逐渐卸去畏首畏尾的拘束感后,少年的张扬和凌厉便像是抹去浮尘的宝剑,剑气长虹、气势凛然。
片刻间,两人的长剑颤抖在一起,像两尾纠缠不休的长蛇。
赵宝鲲步步逼近,长剑舞出剑花。
下一瞬,张渺的剑被打飞,赵宝鲲的剑尖直抵张渺的咽喉!
赵宝鲲满头汗珠,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容,一双好看的眸子晶亮,带着难以磨灭的光彩。
相较之下,张渺的脸色便有些难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输给清远侯府这种落魄户出来的公子!
“承让。”赵宝鲲拱手,率先开口。
太久没有这样在大庭广众下交手,他几乎要忘了自己的打法,这些年,所有人都告诉他要忍让。
一次又一次,甚至连拳头招呼在自己脸上,他都还要忍气吞声。
但好在,这一场打下来,他已经找回了不少感觉!
这才是他的剑!
是他赵家的剑!
张渺虽不服气,却也还是道:“没想到你们侯府这些年不问世事,倒还养出了你这样的高手!”
一句话,包藏祸心,却也承认了赵宝鲲的能耐。
赵宝鲲眼中的兴奋劲微微褪去几分,拱手道:“侯府虽不问政事,我却不能自暴自弃,他日若陛下有诏,鲲亦万死不辞。”
一番话,巧妙的化解了张渺抛出来的危机,亦向当今陛下表明了侯府的衷心。
张渺见此,倒也没再为难。
这时,萧鹤羽冷笑出声,一双桃花眼落在赵宝鲲身上,幽幽道:“大乾人才济济,武将更是凶猛强悍,赵公子有这份心是好事,可即便父皇有诏,怕是也轮不到你们清远侯府。”
一番话,不急不缓,他的嗓音冷沉中又带了几分阴鸷,态度虽算得上和善,可总归每一个字都暗藏深意。
萧鹤羽身旁的柴彬朗声道:“就是啊赵宝鲲!你甚至都不是我的对手,怎么如今倒在殿下面前逞起了威风!”
赵宝鲲唇瓣轻抿,视线落在柴彬身上没做声。
萧鹤羽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赵公子虽是少年英才,可依着我看,方才这对峙倒比不得张公子。”
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否定了赵宝鲲十余年的努力。
少年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他对萧鹤羽笑了笑,道:“殿下高见,在下确实比不得张公子,能赢,也不过是侥幸。”
他带了几分浑不在意的吊儿郎当,只是少年的演技还不够好,沈舒意仍看得出他心里的苦涩和不甘。
萧鹤羽直视着他,缓缓道:“清远侯府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赵公子可不要掀出什么风浪。”
赵宝鲲拱手道:“多谢殿下教诲,宝鲲铭记于心。”
话落,萧鹤羽转身打算离开,抬眸的瞬间,瞥见一身披茱萸粉色披风的少女,在几人的簇拥中相对而立。
少女眉目清冷,白玉般的面庞精致艳丽,自带遗世独立的气息,她身上的攻击性不强,甚至算得上温柔,偏因为那份冷淡多了些不怒自威的厉色。
最绝的当属那双眸子,沉静的堪比夜色,却又清澈若山泉,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从容而疏离。
萧鹤羽顿了顿,只觉得少女眼熟。
一旁的柴彬低声道:“那就是沈家的二小姐——沈舒意。”
萧鹤羽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日猎场中的少女,一双阴柔的桃花眼里多了些玩味。
因为离的远,沈舒意同一行人一道屈膝问安,唯独目光坦然。
察觉到他的视线,赵宝鲲不动声色的上前,走到沈舒意身侧,似是担心她会被刁难。
萧鹤羽扯了下唇角,冷声道:“沈家出美人,看来风水不错。”
对上他带着些锐利的视线,沈舒意温声道:“陛下泽佑万民,沈家幸在其中,今得殿下称赞,臣女亦是欣喜若狂。”
听着她用起欣喜若狂这词,萧鹤羽不由得笑了。
“是么?本殿下怎么没看出沈二小姐欣喜若狂。”
沈舒意眉宇平和,不卑不亢:“臣女惶恐,不敢欺瞒殿下,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柴彬在一旁见着这一幕,不由得又高看了这位沈家二小姐一眼。
殿下不过一句调侃,她却趁着这个机会,为之前猎场一事向殿下赔罪,既表达了诚意,又把姿态放的极低。
这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诚恳,若殿下再追究,倒显得少了些肚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