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真的不用送沈小姐回去吗?”阿山望着岑妈妈和燕儿护着远去的苏凤清的背影,有些踌躇地问道。
“嗯?送他干嘛?”沈唯真正在摇头晃脑的舒展四肢。“身边有下人呢。”
有下人也不过是个女童和年轻妈妈,她们三个女子走夜路多危险啊。
阿山在心里腹诽道,自家的世子真是太不体贴了!既然喜欢人家就要细心些,不然将来沈小姐被京城那帮风流公子抢走了,且有世子你后悔的!
沈唯真双手叉腰深吸了口气,因为身量高挑而变得广阔的视野让她十分舒心。
既然换回了男人的身体,终于不用再守着那些贞柔恭顺的规矩,她今天一定要好好玩玩!
“走!”思索了片刻,她大手一挥道。“去相思楼!”
与沈唯真失散的鹦哥画眉等人还在焦急的寻找,画眉已经哭的泣不成声,鹦哥一边找人还要一边安抚她。
现在谁不知道沈姑娘是黄太君的心头肉,若她真在自己手里走丢了,别说自己,怕是自家一房人都要吃挂落。
等她们终于寻到了苏凤清,画眉正要喜笑颜开的迎上去,就被鹦哥巨大的哭声吓得停了步。就见鹦哥分开她与喜鹊,几个箭步就冲到了苏凤清的面前。
画眉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向沉稳冷静,刚才还在安抚自己与喜鹊,带着她们寻找沈姑娘的鹦哥姐姐哭得像花猫儿一样,拉住沈姑娘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等她们终于与张三老爷等人汇合,张玉薇也是哭着就冲上来抱住了苏凤清。而苏凤清也没像以前那样推开她,只是反手抱住了张玉薇轻拍她的肩膀。
张三老爷也松了一口气,外甥女现在在府里多受宠他是看在眼里的。若是有他们夫妻看着还让外甥女走丢了,老太太活撕了他们夫妻俩都还算好的。
若是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那才是天大的事儿。
“没事了没事了,找到沈妹妹就好!”张曦也是喜得围着他们姐妹二人来回转,说罢看到苏凤清有些红肿的眼睛他又气得跳了起来。“妹妹怎么哭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快说来哥哥去替你出气!敢对我们张家人不敬,哥哥一定活扒了他的皮!”
张三太太听他不着调的话一巴掌把他拍开,仔细的打量起苏凤清的脸来。
“没什么的,舅母不必挂心。”苏凤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是与姐姐走散了,有些害怕而已,还好岑妈妈和燕儿一直在我身边。”
“那、那咱们回家去?”虽然还没玩够,但是让沈妹妹受了惊吓,张曦可不敢再扯着她四处走了。
“无事,好容易咱们才踹玩儿一趟,何苦为我扫了兴。”苏凤清笑道。“有舅舅舅母在身边,也不会再走散了。”
张三太太笑着揽过她与张玉薇,张三老爷也不敢再只顾着与妻子单独甜蜜,便也守着孩子们继续逛灯会去了。
于是上元节这一天的夜晚,就在张晖三兄弟带着柳煜与各同窗士子们的觥筹交错中、张玉芙带着柳宁蕊与她那些高门贵女小姐妹的上元诗会中、在张玉蔷与梁六姑娘的闲话家常中——
“你五姐还没从外祖家回来吗?”
“没有呢,老人家生病向来是病去如抽丝。”
“我五姐怕是还要个一年半载,才能回京里来吧。”
以及在沈唯真的——
“喝!都喝!今儿个本世子开心!所有人的酒钱都记在本世子账上!”
沈唯真举着酒杯坐在相思楼的大堂中得意忘形的喊道,楼里的嫖客纷纷喝彩道谢,也向她举起了杯子。
“怎么、怎么能让世子破——破费!”黄源拨开挡在面前的王侍郎家的大儿子,已经喝得有些大舌头的他凑到了沈唯真身边。“酒钱都记、记在我黄家的账上!”
这一个月来他几次相邀苏凤清都被拒了,本来以为他不知何处做错惹恼了这位世子,从此断了九江王家的门路。
谁知上元节这天在相思楼偶遇,苏世子对自己的态度又恢复了之前那样的和蔼可亲,此时不赶紧巴结更待何时!
既然有人替她做冤大头,沈唯真自然不会拒绝,她拍了拍黄源的肩头又喊道:“窕娘呢!快下来跳舞啊!本世子今夜可是专门来赏她的嫦娥奔月之舞的,人呢?”
鸨母猛地推开了楼上窕娘房间的雕花木门,吓得正在磨磨唧唧画眉的窕娘手一抖,差一点将眉毛画到鬓角里。
“女儿啊!你怎么还在化妆?!”鸨母发现她还坐在镜前,拍着手急忙忙地凑了过来。“苏世子点名包了你跳舞,你再不下去,他们就要闹上来了!”
窕娘刚要说话,外面就冲进来个小丫头。
“妈妈!妈妈!”她焦急地喊道。“下面叫得好凶了!嫣红姐姐们压不住,您快下去吧!”
鸨母胸口一闷,在心里把沈唯真骂了个臭死,这些个王孙公子真是各个有怪癖!这个边疆来的九江王世子更是难缠!
他每每带了那些个高门子弟们来相思楼,不是喝就是吃,再就是包下窈娘和窕娘唱歌跳舞一整晚,从来不叫姑娘陪酒也不过夜!
哪有人来妓院光吃东西的!当真是有病!
不过他的确出手阔绰,别说叫窕娘跳一晚上,叫窕娘倒立着跳一晚上,她都得架着窕娘上台。
“好了女儿!”她拍拍窕娘裸露的肩膀。“已经够漂亮了!别化了赶紧下来跳舞!”
说罢鸨母急急忙忙地就出了房去,窕娘气狠狠地放下螺子黛,又拾起妆台上的胭脂片抿了几口。
“算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一直坐在旁边调整琵琶的窈娘站了起来,“虽然应付苏世子颇为疲累,但好歹他一来我们就不用陪那些臭男人上床了。”
“比起应酬那些男人,我倒更愿意为苏世子唱上一整晚。”
说罢窈娘抱起了琵琶,领着自己的小丫头也出门去了。
窕娘依然坐在镜台前,半晌她恨恨地将胭脂片扔下。
苏世子有什么好?起初她还以为他是真心恋慕自己的舞姿,使尽了功夫勾引居然都没能得手。这小王八犊子每每来了只赏舞听曲,累得她腰都要跳断了。
姐姐也是个傻的,都已经沦落风尘了还假清高什么?!两腿一张随便敷衍的呻吟两句,那些早些的男人就打发了。
技艺不过是她们提高身价的手段罢了,她才不想那么辛苦那么累!
苏世子虽然赏钱也给的大方不比与男人过夜少,但是只要没有床笫缠绵,那就勾不住他的心。他这样包自己唱歌跳舞根本是浪费自己的时间,还不如趁机抓住几个愚蠢的男人,在床上哄得他们为自己脱籍才是正道!
但窕娘也实在不敢反抗,她一个风尘女,说好听是花魁,其实也不过就是比其他姐妹的身价高些。
让小丫头为自己整了整轻薄裸露的衣裙,窕娘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妩媚风情的笑,摆着腰也下楼去了。
于是以及在沈唯真的纸醉金迷中,上元节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