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园中张玉蔷正在窗前作画,昨晚从梁六那得知梁五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京城,想必之前在梁府的事就会这么渐渐的被掩埋,没有人会在提起。
想到梁六一脸担忧的问起城中关于她的流言,张玉蔷淡淡地笑了。
虽然她让白芷放出的去流言不过是她惊马进山,陆寻将她救出来而已。但是流言这种东西就是三人成虎,会越传越离谱。
现在都已经传成了她惊马进山被一个锦衣卫救下,两人被困在山洞里过了一夜。
用柔软地羊毫沾了些朱砂,张玉蔷在已画好的枝干上点上了数点红梅。
笑吧,你们现在尽管笑我这个京城才女被锦衣卫玷污吧,等我退了天宇哥哥的婚事,再嫁给那陆寻,等他风光归来时你们都要嫉妒得发狂!
“太太来了。”
屋外红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连忙站起身来,不等她迎上前丫鬟们已经打了帘子,张三太太走了进来。
“蔷儿。”张三太太脸上挂着笑,拉住张玉蔷就往榻上坐去。“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她现在能有什么好消息?
张玉蔷虽然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红芍进来奉茶,奇怪地站起身就要去询问。
“哎呀,先听母亲说完。”张三太太笑眯眯地拉住她,“今天收到了锦乡伯府的帖子,天宇马上就要出孝了,他们陶家要开个赏梅宴与亲朋们恢复走动。”
“你终于又能跟天宇见面啦。”张三太太说着还促狭地对着女儿笑了笑。“因为天宇守孝,你们的婚事耽搁了这么久,终于又要开始操办起来了。”
“你开不开心?你看,天宇还特地写了封信给你呢。”说罢张三太太从袖子里掏出个信封,递到了女儿面前。
开不开心?!张三太太的一席话让张玉蔷如坠冰窖,大概是张三太太连珠炮般说的太快,又也许是递到面前的那个信封烫着了眼,张玉蔷压根没去仔细思考张三太太话里的漏洞。
哪有人刚出孝就大办宴席的?而且就锦乡伯府里那几株稀稀拉拉的梅树,办什么赏梅宴!
只是这些张玉蔷都没有去想,她脑海中全是陶天宇马上出孝婚事照旧几个字来回的回荡。
怎么会这样?锦乡伯家只是闭门不出又不是死了!她和陆寻的流言都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锦乡伯母子俩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上辈子的婆婆锦乡伯老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嫁进陶家那几年被她拿着婆母的身份用规矩名声折磨得不轻。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儿子娶她这个名声有污的人!?她已经拼上了自己的名声不要,难道还不能跟陶家退婚?
盯着张玉蔷变得惨白的脸,张三太太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她强打精神又笑着唤她:“蔷儿?你怎么了?”
说着她又将信封递得近了些,已经放在了张玉蔷的手背上。
张玉蔷并没有欣喜的接过,她脑子乱得嗡嗡响,那手背接触到信封时就好似那信是咬人的毒蛇,她反手一挥就将信封打落在了地上。
张三太太盯着飘落在地的信封心已经凉透了,大儿子隐晦的说出此事是大女儿所为时,她还拒绝相信。但是一想到大女儿几次三番的提出退婚,她的心中也隐隐地信了几分。
等把已经彻底老实了的金钏拖上来,更是让张三太太呼吸都困难了。
可大女儿虽不是她亲生,可一出生就带在她的身边,养了她这么多年不是亲生却早已胜似亲生。她怎么能相信,大女儿会毁坏自己的名声,甚至还嫁祸给小女儿。
她不信,她不想相信!她一定要听大女儿亲口承认,不然她什么都不相信!
“蔷儿。”张三太太的语气终于变得冰冷起来,“你是不是有话应该对我说?”
张玉蔷打了个激灵,她脑中千回百转的念头最终还是汇聚在了一起,她不要再嫁给天宇哥哥重复上辈子的一切,她要嫁给陆寻成为连张玉芙都羡慕嫉妒的人!
“母亲!母亲原谅女儿!”张玉蔷把心一横跪了下来。“女儿、女儿不能再嫁给天宇哥哥了!”
“为……何?”张三太太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颤着手抚摸大女儿的脸颊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母亲!”张玉蔷跪着扑进张三太太怀里哭道。“女儿、女儿已经心有所属,实在不能与天宇哥哥再结连理了!”
张三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她轻抚女儿后背的手都停顿了下来,只听得张玉蔷在她怀中不停的哭道:“女儿本来听从父亲母亲的安排,一直以为女儿将来是要做陶家的媳妇,从不敢行差踏错。”
“但是、但是那日在于鸿苑,女儿、女儿见到了那陆百户……”
“女儿才知何为倾心……那陆百户不顾自身安危从惊马上救下女儿时……女儿就对陆百户芳心暗许了。”
说罢她仰起脸哀求道:“若女儿从未见过陆百户,自然会规规矩矩等做陶家妇。”
“可女儿见到了陆百户!从此女儿的心里除了他再装不下任何人!这样的女儿又怎能再嫁入陶家?”
“母亲!母亲!女儿知道您一向疼我,只求母亲再允许女儿任性一回!成全了女儿吧!”
若不是张三太太着实是对她宠爱有加,张玉蔷这会儿都能讲出‘生命是口枯井,陆寻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这样的话来。
张三太太直觉天旋地转喉头发甜,她的手胡乱的在榻上摸着似是想抓住什么给自己点依靠,直到她揪住了榻几上的小桌布。
她本想借力站起来,可那榻几上只放了几个小碟,她这一抻直接将桌布抽了起来,小碟和里面的点心纷纷滚落在榻上,又顺着榻沿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而张三太太终于是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她的身体也顺着榻边滑落在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榻缘上。
张玉蔷惊叫一声,赶紧扑到母亲身上,声嘶力竭的哭着呼唤。屋外一直守着的王妈妈听到屋里这番响动也赶紧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太太已经人事不省地靠着软榻滑坐在地上。
王妈妈大惊,赶紧招呼外面的丫鬟将张三太太抬到了里间张玉蔷的床上。一群人又是清凉油擦太阳穴,又是掐人中的,鼓捣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是把张三太太弄醒了。
谁知张三太太醒过来就喊了句老爷,头一歪就又昏了过去。这下王妈妈终于不敢再擅专,连忙叫了丫鬟请老爷过来。
张三老爷得了消息,也是立马叫徐管事拿着他的帖子去请太医,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往采薇园来。
张昀两兄弟一进妹妹的内室,就见母亲面色苍白地昏迷在床上也是吓得大惊失色。连带看向张玉蔷的目光都没有了往日的疼爱,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怒火。
一直吓得跪在地上的张玉蔷也心里后悔,她明明重生一世掌握先机,怎么把日子过得比上一世还不如。上一世她到死为止,两位兄长与父母都没用过这样的目光注视自己。
可一想到陆寻日后的风光,张玉蔷又咬紧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