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蹄子都啥时候还不起来?就你大小姐命,摔一下就要死要活的,还不滚起来煮饭!想饿死老娘和你弟弟啊!
自己不吃还想饿着别人,烂心肠,黑心肝儿的……”
江一楠恍恍惚惚睁开眼,才反应过来这是骂她的。
后脑勺的疼痛和腹中空空,让她没有力气站起身。
“娘,怎么还没煮饭?饿死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哎呦,儿子起床了?怎么起这么早?要不要再睡会儿?饭一会儿就好了,赶紧进屋去,外面冷。”
“赵蓉娘!把我话当耳旁风是不是?还不滚起来煮饭!”李氏砰的一脚踢开布满虫眼颤巍巍的门。
江一楠转转眼珠就看到掉落一块儿的破门和一个一脸刻薄泼皮的妇人,这是她继母。
“这副死样子装给谁看啊?你老子娘都在西地土里呢,要装去那儿装去!”
李氏过来一把拽起江一楠的胳膊,把她从床上拖拽下来,往厨房走。
江一楠眼中闪过戾气,但身体似乎对这种场景很熟悉,条件反射的撑着身子去煮粥。
李氏在一旁虎视眈眈,怕她偷吃。
不大会儿,香气四溢,搅动间,粥上的热气扑出来,整个灶台云雾缭绕,一颗药片从江一楠握着勺子的手中掉落,悄无声息。
“粥好了。”江一楠学着赵蓉娘的麻木语气,无力的招呼一声。
“去喊你弟弟吃饭。”李氏拿出自己和儿子的碗开始盛粥。
至于赵蓉娘,当然只配吃他们剩下的,没有剩下的就喝刷锅水!
江一楠身体依旧习惯的默默的转身,拖着步子去喊赵一鸣。
赵一鸣在读书,看着这个把她推下坡摔死的好弟弟,垂下眼睑,掩饰住情绪。
这个后弟真是又冷血又歹毒,摔了自己姐姐,竟然能面不改色的扭头就走,不管她死活,任她流着血,躺到快天黑。
最后还是路过的好心人把她背回家的。
回到家,母子俩看她有口气就没再管过,当然晚饭也没有。
赵一鸣面对她一点儿愧疚没有,还带着一丝厌烦,鼻孔朝天的越过她去厨屋吃饭。
吃吧,多吃点!
没有例外,最后锅里一丁儿点不剩,母子俩吃完,碗一扔,回屋睡回笼觉了。
反正地里家里有赵蓉娘一个人在张罗。
江一楠嘴角翘了翘,去洗锅。
算了算现在正是去田里的高峰期,江一楠端着一碗洗锅水,去了大门口蹲着。
“赵丫头怎么才吃饭啊?”刘奶奶和家里的儿子媳妇们路过,笑着打招呼。
江一楠一慌,连忙用手遮住碗,诺诺开口:“刘……刘奶奶早,各位叔叔婶子早。”
刘奶奶大儿子见状有些好笑!“丫头,我们又不抢你吃的,你怕啥嘛?”
二儿子性格活泼,想要逗一下赵蓉娘,非要过去看吃的啥。
扒开碗,愣住,这这,他们家的狗吃的都比这个稠。
虽然荒年,但是吃差一点儿,也能半饱的。
其他人见状也好奇过去看,啊这……这不是刷锅水吗?还是稀的能照人的。
“奶奶,各位叔叔婶子,娘带我很好,昨日摔了没……没做活,娘只饿了我一天,今天就给吃的了,可香了。”江一楠笑了笑。
看得众人纷纷别过头。
“蓉娘啊,这饭……”刘奶奶忍不住开口。
“奶奶,这饭怎么了?大家做姐姐的不都这样吃吗?”
“没……没什么。”众人见她满足的喝了一口,像什么美味一样,嗓子眼堵的发疼就离开了。
江一楠等了一会儿,把嘴里东西吐了,又把碗里的倒掉,回了厨屋。
“哎呦,娘我肚子好疼啊!”青砖屋里传来赵一鸣的叫声。
“哎呦,娘的肚子也疼。”
接下来还没等李氏去找江一楠麻烦,就受不了去厕所蹲着,很快变成他们母子俩轮流蹲在厕所里叫唤。
江一楠随便把碗一涮,回了自己屋子,拿出几包饼干就着凉水充饥。
这副身子太虚弱了,加上受了伤,想做点什么都吃力。
江一楠拿着背篓照常出去挖野菜,实则找个角落坐了一天。
天黑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李氏的嚎叫:“这个贱人死哪去了,一天不进家,等回了我要……”
想起今天几个不对付的妇人来说的话,声音一顿,说她苛待继女,给她吃刷锅水,一碗水飘着几零星点儿糊糊,鸟都喂不饱,家里地里都靠一个孩子忙活,恶毒继母……
这些爱嚼舌头的老贱人,关她们什么事!
想起即将到手的十两银子,李氏终究住了声,万一那边的人听说她苛待继女,讨价还价再减了价钱,不划算不划算!
“我回来了”江一楠见她没再继续,虚弱的喊了一声。
李氏脚步虚虚的出来,低声询问:“你还知道回来啊,去哪鬼混去了?”
“我去找野菜了,只是……只是头突然疼的厉害,就昏了过去,醒来天都黑了,娘我不是要死了吧?娘求求你给我找个大夫吧,我不想死啊!”江一楠哭唧唧的去拉李氏。
“说……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儿,赶紧煮饭去!”
想到自己和儿子拉了一天,虽然怀疑赵蓉娘,但她去她屋里什么都没翻到,而且她也不懂药草,买药更不可能,为了保险还是自己煮吧。
又改口:“你难受就烧火吧,我来煮。”
暗中啐了一口,果然是贱蹄子,都要被卖了还想花我的钱找大夫,想的美。
“好”江一楠乖乖应下,转身脸上一片冰冷。
“院子那么大,哪不够你蹲的,学那些婆子汉子做什么在外面吃饭,也不怕坏了名声,别以为你有两分好颜色就能勾搭上人,让别人为你当先锋,来我这找我的不是,再学这贱嗖嗖的烂招……”李氏一边煮饭一边呵斥江一楠。
哼,我受过的气当然要在小贱人身上十倍讨回来。
江一楠抬眼,火苗摇曳下,映的她干瘦的脸红黄相交,眼睛里明明映着温暖的火焰,但是却看的人发寒。
李氏觉得和山里被野狼盯上的感觉很像。
结巴道:“做……做什么,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大人说你两句怎么了?”
“后娘是真关心我的名声,还是自己的名声?”
“当然……当然是你的……”李氏有些心慌的躲避江一楠的直视。
“我们明天去找族老里正,签了断亲书吧。”江一楠道。
“你个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李氏先是被这突然的转弯弄的一愣,而后愤怒起来。
“被卖给的人家是人是鬼,尚且不知,还不如随我爹娘去了。”
江一楠一脸不在乎的站起身:“你说你收了定金,结果女儿死了,他们家会怎么办?你还没捂热的银子怎么办?你那等着拿银子上学娶妻的宝贝儿子怎么办?”
“你敢要挟我?”李氏瞪着江一楠,又惊又怒。
这个贱人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竟然敢要挟她,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谈不上,只是想到要是婆家也是后娘这种,心灰意冷,不想活了罢了。”江一楠拿起菜刀,摸了摸刀刃。
李氏艰难的咽咽口水:“蓉……蓉娘,断了亲,你就是孤女了,婆家怎么拿捏你都没办法!”
“那也比既被你们母子吸血,又被婆家拿捏强,不是吗?”
李氏还想再说什么,被江一楠一刀砍在案板上的响声吓住。
“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李氏哆嗦着唇。
“那就当后娘同意了。”江一楠把菜刀拔出,又狠狠的甩到案板上,离开。
李氏看着那刀尖插入案板,轻轻晃动的菜刀,蹲下大口喘息。
翌日
江一楠和母子俩出现在祠堂前开会用的大厅里,族老和里正坐在上首。